顾大人也以为无心会长完胳膊长身体,万没想到一夜过后不但没有胳膊,甚至连手都失去了。端起笸箩凑到窗前,他迎着阳光细看;发现红肉其实不像肉,更像一胞血,不透明,可是隐隐的能透光。顾大人不敢碰它,怕把它碰破了。轻手轻脚的放下笸箩,他穿上衣裤趿上棉鞋,连尿都没撒,直接奔去了隔壁月牙房中。做贼似的溜进去,他压低声音说道:&ldo;了不得,师父真变样啦!&rdo;月牙吓了一跳:&ldo;变啥样了?&rdo;顾大人向门一指:&ldo;你自己瞧瞧去吧!&rdo;月牙见了笸箩里的东西,也发了傻。她没主意,顾大人也没主意。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日子照例过下去。一大碗肉汤晾得不冷不热了,月牙小心翼翼的要从笸箩里把无心捧出来,结果一捧之下,皮和骨头全落下去,就只有一块肉留在了她的手中。把肉放进汤碗里,月牙从笸箩里捡起了一根手指。手指上的肉皮看起来干燥腐朽,骨头也是特别的轻,仿佛一捏就能碎。月牙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的真害怕了。&ldo;你……&rdo;她转向大碗,轻声问道:&ldo;你是无心吗?&rdo;碗里的肉毫无反应,仿佛就只是一块怪模怪样的肉。一天之中,无心没有继续变化。入夜之后,月牙想要把笸箩端到自己屋里去,然而顾大人存了好心,执意要把笸箩留下。月牙一宿没睡好,知道自己嫁的不对劲,可是让她抛了无心另找汉子,她又实在是舍不得他。恍恍惚惚的过了一夜,翌日清晨她刚刚下炕打开房门,冷不防的就见顾大人从隔壁冲了出来,大惊失色的对她嚷道:&ldo;完了完了,师父变成蛆了!&rdo;千变万化月牙和顾大人并肩站在炕前,望着炕头的笸箩目瞪口呆。昨天还是拳头大的一块红肉,一夜的工夫竟然抻成了一尺来长,一头浑圆一头尖细,鲜红的颜色也变淡了,看着正是粉粉嫩嫩的一条大蛆。小小的针线笸箩已经容不下它,尖细的尾巴伸出边沿,软软的搭在了棉被一角上。最后,还是月牙打着结巴先开了口:&ldo;咋、咋长成这样了?&rdo;顾大人端起笸箩掂了掂分量:&ldo;比昨天重了不少,至少增了一斤多。&rdo;昨天它是块心脏大小的红肉,瞧着虽然怪异,但是还不可怕。如今红肉变成了软颤颤的一大条,可就有点瘆人了。顾大人迎着窗子光亮托起笸箩,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细细审视大蛆,就见它体内隐隐现出一条白线,从头延伸至尾,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月牙奓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的摸了它一下,摸完之后告诉顾大人:&ldo;还挺滑溜的。&rdo;顾大人收回笸箩,低头嗅了一鼻子。龇牙咧嘴的转向月牙,他苦着脸说道:&ldo;不好闻。&rdo;月牙也俯身把鼻尖凑了上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她直起腰:&ldo;是不好闻,又有点甜又有点腥。&rdo;顾大人问月牙:&ldo;他原来身上也是这味吗?&rdo;月牙立刻摇了头:&ldo;不是不是,他原来没味。&rdo;然后两人一起长叹一声。无心的新形象虽然不大受看,但是月牙和顾大人都是经过了风浪的人,所以也不大惊小怪。月牙照例是收拾屋子烧水做饭,顾大人洗漱穿戴完毕了,奉了月牙的命令,把无心从笸箩里取出来,转移到一只大竹篮子里。放好无心之后,顾大人低头盯着它又瞧了半天,越看越像蛆,末了就感觉浑身难受,并且恶心。把篮子轻轻的拎起来放到炕里,他把自己的棉被扯了过来。棉被经过了臭屁和臭脚丫子的彻夜熏陶,温度和气味全具备。顾大人用棉被把篮子严密盖住,正是眼不见心不烦。到了下午,顾大人进了月牙的屋。人都有个爱美之心,月牙屋里干净,月牙本人也打扮的利落;顾大人坐在月牙的热炕头上,心里熨帖了许多。月牙把篮子也拎过来了,篮子上面搭了一条枕巾,放在炕头。月牙一边做针线活,一边隔三差五的往篮子里扫一眼,希望能看到一点动静。然而大蛆怡然自得的躺在篮子里,一动不动。针线活做久了,月牙放下针直起腰,抬头唤道:&ldo;顾大人,你说‐‐&rdo;顾大人正在发呆,冷不丁的受了惊动,立刻就是一哆嗦。月牙没想到自己会吓着了他,登时也闭了嘴。双方默然片刻,顾大人忽然苦笑了一下,问道:&ldo;你刚才叫我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