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一声“微微……!”飘散在空气里,良久,良久,都不闻有下文。
微微觉得,顾恺这天夜里的这一声轻唤多少有些奇怪,以她和顾恺目前的相处局面来看,顾恺这声“微微……”里夹杂着的温柔气韵,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他们俩早已不是恋人了,哪怕说成是仇人,也不为过。
然而正是这种温柔气韵,令微微心口一跳,眼热得险些流下泪来。
顾恺嘶哑着嗓子又喊了声:“微微……!”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鼻腔中竟然带着隐隐的哭意。
微微的一颗心,瞬间难受到了极限。她很想哭,可她不能哭,她佯装好梦正酣,哼出一道梦呓过后,转过脑袋面朝里,把自己的后脑勺对着顾恺。
仍然是那样儿的一只手,温暖的、干燥的、带着淡淡肥皂味儿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难道时至今日,这个男人还对她心怀不舍,满怀疼惜?微微一点儿想不清楚。
……
当黑夜退去,清晨来临,面对着顾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微微再想起头天夜里的那点儿温情,忍不住要去怀疑这点儿温情是否是她做的一场梦。
因这伙人这天早上都没有出门的原因,他们没有再刻意的去关她,至少他们没在她的房门上上锁,房门虚掩,以致她能够透过门上的夹缝瞥见院子里疤子小野和那眼镜翘着二郎腿在打牌。
十点钟,眼镜扔下纸牌跑来堆着满脸笑容还让她去烧饭,疤子和小野扭头往她这屋扫了眼,看似默许了眼镜的举动。微微终是难改纯善的脾性,她恍惚着觉得,疤子和小野对她的敌意好似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强烈。
午饭过后,顾恺带着眼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傍晚,两人回来,带了外卖,眼镜招呼微微连同疤子小野一块儿匆匆吃过晚饭,随后他便是吩咐微微收拾东西,说是他们得离开这里了。
天际刚一拉上夜幕,他们这伙人拖着微微和小椹分别乘着那两辆来时曾经开过的越野车,施施然的开出这座农家大院,驶进了茫茫夜色里。
窗外的夜空,点点繁星憋足了劲儿也映不了多遥远。即将到来的,又是一次不知生死的旅途。
第14章
这一夜,穿过了多少个沉睡中的乡村镇落,连微微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小椹瞧不见我的时日渐久,睡梦中拽着微微的衣袖,口中却喊出我的名字。说:“爸爸……爸爸……!”喊得微微直想哭。在甄善美把这话转述给我听的时候,说实话,我也想哭。可我那时一想到秦微微,一想到秦微微居然就这样跟那姓顾的跑了,我就觉着屈辱。我没法去感动。
时隔三年,这次,顾恺他们没有像上次那样选择从瑞丽口岸正正规规的出境,反而途径景洪,选择了偷渡。偷渡,于他们这种人而言,好似真的很简单,压根儿就不费功夫。
据微微所知,在整个云南省境内,驱车在高速公路上,在市与区之间进出,接受临检是常有的事儿,且越是接近两国边境,检查的次数越多,检查的过程也更为严格。可就算是这样,顾恺他们还是顺利出境了,微微真的想不出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居然能那么险之又险的避开检查。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那金发眼镜告诉微微,他们已经身处缅甸境内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微微觉得眼镜这人其实还挺不错的,至少他跟微微说话的语气很和善;这让微微想起了三年前被乱枪打得浑身弹孔林立的光头。认识之初,光头对她的态度,跟眼前这绰号眼镜的男人是那么的相似。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楚。
他们后来就在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小旅馆暂作休息整顿。这家小旅馆上下不过三层,每层三个房间外加一处两米见方的简陋阳台。因旅馆生意萧条,没有其他住客,顾恺逐是订下了二层一整套的房间。
一行数人在外边吃过东西回到小旅馆,当着微微的面,小野态度不善的遣走了小旅馆的老板。顾恺见势,倏然一把将微微推入了身后的屋子里。
果不其然,紧跟着,他们这伙人就发生了内讧。小野站在阳台上扯着嗓子吼得宛若一只受尽了莫大伤害的野兽,他执意要顾恺兑现来时的承诺。顾恺却始终保持缄默。
微微反锁着房门抱着小椹缩在小旅馆的床上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小野要求顾恺兑现承诺的叫嚷一直没个回应的情况下,疤子也有点儿生气了,疤子说:“那女人早就该死了。老板,竟然你之前就答应了小野要弄死她,那你现在就发个话吧!我们都知道你下不去手,只要你发个话,这件事就让我和小野来办,你图个眼不见为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