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们这等废物有何用!”
江南的山水之景,大江涛涛之貌,微缩于一角。
越省的幽官,像一个个拇指大的人物棋子,浮在江南地貌缩影的上方。从省城隍到天将,文武二列均冷汗涔涔,拜倒在地,头不敢抬。
皇帝的虚影飘荡在山河社稷图的分图之上,脸色掩不住的苍白。
此表人间的大夏被姜月动摇了道统,作为此表的当今人皇,他的修为碎裂至炼精化炁,便总是这样虚弱的模样,脾气却暴躁了许多。
之前只听幽官们禀告,说李秀丽出现在江南,遂批准了他们的奏章。
此时他们走脱了妖女,不得不来请罪,将现场的全部情况一一述来,全部推脱到蚕官和鬼母头上,说,疑似是蚕官救走了妖女。
皇帝开始还能坐得住,越听越觉眼前发黑,怒火上涌,双手发颤,连带着大江也随他的心情而浪涛高卷:“蠢货!蠢货!蠢货!谁教你们这样自作聪明,自作主张?!‘蚕官’四下掳掠大夏之民,你们竟当成小事,无人禀告于朕!!明明可以捉住‘蚕官’,你们却为了李秀丽,而放弃了捉拿此獠!”
“无能贪婪且无知狂妄!连‘蚕官’是什么存在都不知道,就敢轻视!你们居然真信民间的那些讹传!”
皇帝额头开始抽痛,他本是大夏仙朝主宗的宗室子弟,见多识广:“蚕官者,为‘残官’之讹传。残官者,五残星也,隶属天之厉。司天之厉者,西王母也!”
“‘西王母’,是通天教残存的少数大现象之一,在主宗所辖的数个阳世里,都有广大信徒,至今仍与我朝共生。每逢各表人间战乱、大瘟疫、大灾难,就现身掳掠人口,藏之瑶池洞天。”
“据说,祂与太乙宗有密切合作,被祂藏入瑶池洞天的人口,大部分都会被运往至太乙宗治下。且祂狡猾异常,其在阳世对应的溢出区——即‘瑶池’洞天,能在诸表人间不断移动,主宗对祂都无可奈何,只得设下悬赏,一旦发现其踪迹,提供线索,或能逮捕其下属现象‘青鸟’,即残官,或有偌大嘉赏。”
“李秀丽不过是占着通天教便宜的可憎小人,虽罪该万死,但她的影响,远远不如‘蚕官’对大夏的祸害重。你们为利欲熏心,舍大取小,焉能不失败?瑶池阿母作为通天教大现象,怎会坐视你们逮捕此女?为一时熏心,反而大小皆失,不堪为牧民臣!”
“速速将半年来江南一带所有涉及‘蚕官’的异事,尽报于朕!若有一丝遗漏,你们就在社稷图里当场谢罪!”
皇帝说到这里,因愤怒而猛喘了几口气,觉得脑中刺痛异常——这是修为反噬的症状之一。
一对玉手悄然环上他的头,轻柔地为他按摩头部,胡贵妃温声道:“陛下龙体贵重,莫为这等蠢货气坏了身子。”
身后,牡丹国色的妃子笑语盈盈,周身环绕之炁,与皇帝身边的炁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不同于寻常修士敛炁自体,他们的炁像是环绕不断的阴阳鱼。
只是,皇帝的炁占据绝对的主导。
皇帝深深吐出一息,除了肉身的舒缓,胡贵妃的炁一来一回之间,为他体内混乱的炁带来了一定的秩序,让他的精神也渐渐平静。
他拍了拍爱妃的手:“朕近来实在没有精力料理阳世政务。白薇你入了后妃之道,与朕的帝王之道一体存亡。阳世的政务,悉托予汝。大小事宜,你自可决断。”
胡贵妃应了声是,便不声不响,温柔如水,继续为皇帝舒缓痛苦。
江南微缩景观上方,越省幽官人人身子打颤。
在社稷图内“谢罪”,比直接废掉他们修为,杀死他们还痛苦。
不敢有半丝隐瞒,所有人,将半年来所有可能涉及“蚕官”的异事都一一细陈。
轮到西州府城隍禀告时,皇帝眉宇一皱:“清泉县五大村镇人口一起消失时,西州府城内,诗魂、卫女有合并溢出区的异动?越王、郑家的小子,也牵涉其中?”
西州府城隍叩首:“微臣拜访了越王,并细诘了西州阳世知府、知县,又梦中召来当日所有围看百姓,确认无误。”
“当日,越王举行文会,游览明胜湖。郑端也在被邀行列。他向越王提出,说自己的朋友收到诗魂、卫女求助。二鬼魂为美满情缘,恳求越王调动文会上的江南名士,以诗作桥,链接两个溢出区。
诗魂、卫女相会明胜湖畔时,满城诗歌意象,炁冲西洲。
我等幽官彼时正在外搜寻妖女李秀丽的踪迹,不曾回返西州,虽然被驻守区域的异常庞大的炁所惊动,回望探查,也见到诗歌巡天,便也以为是诗魂、卫女相关的动静,故而不曾留心。微臣是事后才知道,就在诗歌意象炁冲西州时,恰是清泉县大批百姓失踪之时。”
皇帝当然听得出西州府城隍的言外之意。他想的与府城隍差不多。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诗魂、卫女,相隔一方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越王召开文会,江南才子齐聚的盛事虽然少有,但也不是三年五载等不到的。怎么就偏偏选在这一日,要合并洞天?
皇帝道:“‘瑶池’每转移到一个不同列的阳世,就需要大量之炁冲击出一方溢出区,以浮出阳世。这样的临时溢出区问世的动静,若无遮掩,只要不是睁眼的瞎子,都能察觉异动。”
皇帝敲了敲手指,问:“你们调查了郑端这小子吗?”
府城隍回禀:“郑端已被西王母掳去。但微臣召集了所有与郑端相关的人士。确认了两件事。第一,郑端被瑶池带走前,曾与化姓为刘的李秀丽相识,颇有追求之意。
第二,郑端曾亲自接触过卫女、诗魂。不过,是为着他家与游慎的百年之约。”
皇帝沉吟片刻:“郑端可知李秀丽的真实身份,为我大夏钦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