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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相反地，将一分家私搬送到娘家去的人，很可能是&ldo;没嘴葫芦&rdo;的大嫂子李纨。那李纨少年居寡，心思深沉，眼见贾府之势难以长久，不免要未雨绸缪，替自己欲留后路。而她能做的唯一努力，也就是将自己从牙缝里省下来的一分家私，托李婶娘带出府去保存，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这种&ldo;大难到头各自飞&rdo;的做法，很像是嫦娥的背着丈夫偷吞丹药，独自奔月。而这一点，也在李纹唯一的一首完整的诗中找到了线索，那便是《咏红梅花》：

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

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

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

江北江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

这首诗是李绮所咏，暗示的却是李氏三姐妹、尤其是李纨的命运。首句开篇，提一&ldo;醉&rdo;字，也就是醉眼看花，世事如梦了。颈联自言苦楚伤痛，血泪斑斑，再次合&ldo;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rdo;之意，&ldo;酸心无恨亦成灰&rdo;之句，更与书中对李纨的介绍时所说&ldo;青春丧偶，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rdo;，不谋而合。颔联所引嫦娥窃药之说，嫦娥，寓李纨孀居身份，吞丹，指背叛之实;&ldo;偷下瑶池脱旧胎&rdo;，既是说十二钗来历，原本都是离恨天薄命司人物，却告别幻境坠落红尘，亦暗示李纨将来离开贾府后，了无关碍。尾联说到&ldo;江北江南春灿烂&rdo;，似乎是说李纨离开京都，回了江南。

那时，李纹、李绮姐妹应当也都回到金陵了吧。四大家族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家的亲戚关系虽然远些，尚可自保，却也难免受到牵连，只不过衣食无忧罢了，势力显赫却必不如前，所谓&ldo;阳回斗转杓&rdo;，世事难预料。李家姐妹既入了薄命司，想来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最根本的就是婚姻大事再难攀附王孙公子，而只能下嫁平民百姓，正是&ldo;偷下瑶池脱旧胎&rdo;，沦为俗品了。

☆、八、人去梁空巢也倾‐‐喜鸾、四姐儿

十二钗副册中，比李绮、李纹姐妹戏份更少、更有凑数之嫌的莫过于喜鸾和四姐儿两位小姐了。

这两个人迟至第七十一回方出场，而且只此一例，再无下文‐‐当然，若是后文不至佚失，或会另有文章的吧。

然而，此二人戏份虽少，身份却不低。且看原文：

因贾□（左王右扁）

之母也带了女儿喜鸾，贾琼之母也带了女儿四姐儿，还有几房的孙女儿，大小共有二十来个。贾母独见喜鸾和四姐儿生得又好，说话行事与众不同，心中喜欢，便命他两个也过来榻前同坐。宝玉却在榻上脚下与贾母捶腿。首席便是薛姨妈，下边两溜皆顺着房头辈数下去。帘外两廊都是族中男客，也依次而坐。

这里说得明确，那喜鸾、四姐儿的身份乃是贾府的正经亲戚，史太君的隔房孙女儿。而且&ldo;生得又好，说话行事与众不同&rdo;，与迎、探、惜一样，也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只输在不是嫡系，与贾府四艳的差距正如同宝琴之于宝钗一样同姓而异数，只能屈居副册了。

此回中，贾母命她二人过来榻前同坐，宝玉则在榻上脚下与贾母捶腿，也就是三人同榻的关系了。如此，这两个人便在石兄处挂了号。

其后，贾母更特地&ldo;命凤姐儿留下喜鸾四姐儿顽两日再去。凤姐儿出来便和他母亲说，他两个母亲素日都承凤姐的照顾，也巴不得一声儿。他两个也愿意在园内顽耍，至晚便不回家了。&rdo;

如此，&ldo;身为主子姑娘、在石兄处挂号、进过大观园&rdo;，喜鸾和四姐儿三项条件俱满，戏份虽少，却是有足够资格排入十二钗副册的了。

这还不算完，入园后，贾母又特地安排了一件小事，或许是别有深意的吧‐‐

贾母忽想起一事来，忙唤一个老婆子来，吩咐他：&ldo;到园里各处女人们跟前嘱咐嘱咐，留下的喜姐儿和四姐儿虽然穷，也和家里的姑娘们是一样，大家照看经心些。我知道咱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lso;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rso;，未必把他两个放在眼里。有人小看了他们，我听见可不依。&rdo;婆子应了方要走时，鸳鸯道：&ldo;我说去罢。他们那里听他的话。&rdo;说着，便一径往园子来。

此处借贾母之口点明二人家贫，但身份却是&ldo;和家里的姑娘们是一样&rdo;的，又说家里下人势利，未免小看了他们‐‐种种形容正与邢岫烟一般无二致，是再次坐实了二人的副册身份。

而喜鸾与宝玉的对话，则是再次&ldo;在石兄处挂号&rdo;‐‐

宝玉笑道：&ldo;我能够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就完了。什么后事不后事。&rdo;李纨等都笑道：&ldo;这可又是胡说。就算你是个没出息的，终老在这里，难道他姊妹们都不出门的?&rdo;尤氏笑道：&ldo;怨不得人都说他是假长了一个胎子，究竟是个又傻又呆的。&rdo;宝玉笑道：&ldo;人事莫定，知道谁死谁活。倘或我在今日明日，今年明年死了，也算是遂心一辈子了。&rdo;众人不等说完，便说：&ldo;可是又疯了，别和他说话才好。若和他说话，不是呆话就是疯话。&rdo;喜鸾因笑道：&ldo;二哥哥，你别这样说，等这里姐姐们果然都出了阁，横竖老太太、太太也寂寞，我来和你作伴儿。&rdo;李纨尤氏等都笑道：&ldo;姑娘也别说呆话，难道你是不出门的?这话哄谁。&rdo;说的喜鸾低了头。

喜鸾竟说出要和宝玉做伴儿的话来，可谓严重!

然而若据此便说宝玉将来会与喜鸾有夫妻之分的话，则又未免胶柱鼓瑟了。最大的可能性，只是喜鸾将来结局，仍然是由宝玉冷眼旁观、并为之慨叹，正如其对邢岫烟的一番议论罢了。

岫烟订婚，宝玉曾为此发出&ldo;绿叶成荫子满枝&rdo;之叹，且伤感落泪;将来喜鸾出嫁，又不知是在何种境遇之下，而彼时的宝玉想来已处困境，同病相怜也必有一番感悟吧。

到那时，只怕大观园已不复姓贾，纵使喜鸾、四姐儿重来，众姐妹已是风流云散，正如黛玉《葬花吟》中说的：&ldo;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rdo;吧。

☆、九、秋容浅淡映重门‐‐傅秋芳

傅秋芳姓傅，理该是入副册的。

这个人虽然并未在前八十回中正式出场，然而关于人物介绍却是相当隆重，而且是借由怡红公子的视角心思托出，明明白白的&ldo;在石兄处挂号&rdo;。

事见第三十五回《白玉钏亲尝莲叶羹黄金莺巧结梅花络》，那宝玉正向玉钏儿要汤喝，忽有人来回话：&ldo;傅二爷家的两个嬷嬷来请安，来见二爷。&rdo;

宝玉听说，便知是通判傅试家的嬷嬷来了。那傅试原是贾政的门生，历年来都赖贾家的名势得意，贾政也着实看待，故与别个门生不同，他那里常遣人来走动。宝玉素习最厌愚男蠢女的，今日却如何又令两个婆子过来?其中原来有个原故：只因那宝玉闻得傅试有个妹子，名唤傅秋芳，也是个琼闺秀玉，常闻人传说才貌俱全，虽自未亲睹，然遐思遥爱之心十分诚敬，不命他们进来恐薄了傅秋芳，因此连忙命让进来。那傅试原是暴发的，因傅秋芳有几分姿色，聪明过人，那傅试安心仗着妹妹要与豪门贵族结姻，不肯轻意许人，所以耽误到如今。目今傅秋芳年已二十三岁，尚未许人。争奈那些豪门贵族又嫌他穷酸，根基浅薄，不肯求配。那傅试与贾家亲密，也自有一段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