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主和元尊低首听训,缄默不语。族宰看向堇荼,嘴角勾出一抹淡笑,“女帝实力果真超凡,如果调用那株神树之力,或者意境融合度高上两分,魇主和元尊恐怕坚持不下来了。”
堇荼说道:“族宰过奖了。魇主和元尊前辈实力强大,在诸天中也是屈指可数,必定还有底牌没有使出,真实胜败难说。”
族宰笑了笑,手心一团白光飞出,化作一道光门拱立在半空中,“这便是真我之门。按照比试规定,老夫允许你进去一参意境,但究竟能否证道始祖还要看你个人的造化。”
堇荼躬身谢礼,但又忧思缠绵,欲言又止。族宰极通人心,“你是在担心进去后紫微垣发生变故吧?”
堇荼点头,“紫微垣虽有玄帝和羡漓女帝在,但与许让尘交恶,北方有十六仙阁虎视,且祖龙这个因素实在难以揣度,我作为女帝,一进去不知几时出来,若是发生了变故难辞其咎。”
族宰扶须,“也罢,也罢。老夫派魇主坐镇紫微,等你出来。你大可安心进去,勿要丢失了这证道良机。”
听完,堇荼喜极,“多谢族宰!”说完,她一身轻快如雀,飞入真我之门中,淡去了痕迹。
魇主开口问:“族宰。。。。。。”
族宰身形渐渐虚化透明,“你去吧,我星空一族只序宗一处与外界的交流渠道,确实坐井观天了。”
魇主明了,拱手作别:“是,族宰。”他流连了元尊与星空暮初一眼,撕开空间,出了星空古域。
那边,堇荼进入到真我之门中,见到的是一片史前虚无,有万千仙灵之气纠缠在她身上,一下子剖析出了她的道法、人格、命数,宛如一方明玉鸾镜。
下一瞬,一座九仞高山耸立在她眼前,巍峨雄壮似巨人。她低吟:“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冥冥中,她意识到,照见真我的第一步是到达山顶。她调动神力,却发现识海、玄胎全部被封印起来,无孔可入。
她引首仰望,这山危乎高哉,蜀道尚且“天梯石栈相钩连”,而它却是“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但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铁杵成针。照见真我,证道始祖的路又岂是那么轻巧呢?
她绑紧衣裙,绾住长发,开始了这条“不归”之路。经历了一百五十七个年头的光景,有多少日夜风吹,多少朝暮雨淋,她没有变成倦鸟,始终是羽翼渐丰的鹰鹫,在峭壁绝崖间高歌生命的猖狂与不羁,命运的自我与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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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到达了山顶,看到了云蒸霞蔚,俯瞰万山皆小,虽然这一切都是“真我之门”设下的幻景,但一路高援的艰苦是真,万难历尽的甘甜是真,这就是儒家之大精神。
她破碎的衣衫复作完好,扭身一看,在山顶上,那株文薮长生树洒着清辉,枝叶摇曳中与她共享这一份风霜雨雪后的感动。
她有一口秀气和一口罡气,酝酿成了大庇天下寒士、使天下大白的浩然神气。她回忆这一路,自己宛如高歌不屈生命的讴者,成为儒家终极理想人格的代表,这是一代君子、一代儒祖。
思念之中,她的识海封印碎开四分之一,现出了原本浩然界的那一部分,萦绕着厚重了很多很多的浩然神气,文薮长生树回归当中,屹立在转经箴山上,呼吸着清新的儒风。
堇荼见状,喜不自禁,原来完成一步就可以揭开部分封印,这是自证和他证的一个过程。
刹那间,九仞高山化作水墨,消失在了虚无中。之后,在堇荼眼前的,是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河,有烟波浩渺,有惊涛骇浪,有一去不复返的诡谲,有葬身鱼腹中的怆然,如若过河,好似大浪淘沙。但那边金光明丽,有佛国异相,如同极乐天堂。
堇荼一沾染河水,七情六欲瞬时汹涌,贪嗔痴恨立刻踊跃,令她真性迷失,枉入迷流。这一迟钝,就是29年。她从这苦海中超脱出来,连眼眸都亮丽了许多。
她明白,这河水,是烦恼中流。“于生死此岸,度烦恼中流,到涅盘彼岸。”她如是说。这一句佛的偈语,这一句智的开解,给了她很大的力量。
有了指引,她不再耽搁,思绪一转,从识海某处角落取出了那只谪仙赠的古舟,泛于河面。她立定舟上,缓缓驶向对岸。这一路上,并不安静,十缠十使、六根六尘化作怨灵哭鬼,在不断地拨弄她的情绪,推搡她的古舟,使她苦厄不已,但心境平朗,不为所破。
渡了六年,她以为快到彼岸了,却只发现河水分开了层,前面更加颠簸,浪花更加肆虐。她的一具草胚凡胎的肉身漂流在身后的河面,沉入了河底。到了这里,十缠十使、六根六尘所化的怨灵哭鬼已经不能过来了,她获得了片刻的安谧。
但脱开世缘和尘业,她的梵行并没有很大的进步,而且前面愈发黑暗,她的五觉在渐渐的丧失中,古舟有如山峦阻路,也踟蹰不前。
她明白,是时候找到觉悟之路了。这条路无形无相,不是人走的多了就成了的路,而是驱散心中雾霭、明悟大光明的路。
当她确定了这条路,头顶出现了一盏青灯,由心而燃,也催动了古舟驶进。她重温白骨观禅法,全然不顾河水中飞出的鬼怪妖邪的袭杀,全然不顾乾达婆幻化海市蜃楼以香气夺人心魄的伎俩,全然不顾摩睺罗迦化身大蟒神缠绕古舟带来的窒息感,一点点的剖析大梵天和药师佛遗下的智慧,在他们的引领下看到了这条路——那是心灯火照之路。
在火照之路的尽头,是彼岸的滩涂,是菩提古树的金光。没有佛国,唯菩提树耳。但堇荼眼神温润,充斥着慧光,回首望向这烦恼中流,已经不见了鬼怪妖邪、海市蜃楼、摩睺罗迦,只有縠纹平朗的一条大河。
这条从生死此岸、度烦恼中流、到涅盘彼岸的大河,她渡了四百九十六年。
但结果是令人喜悦的。心灯放出大光明,照开了她识海中原本禅境的那部分封印,又化成梵火炽光,照亮了禅境,如同给昏蒙日久的尘中带来久违的光明之火,带来一片澄净和清凉。
她走到菩提树下,合掌问礼,又面朝大河结跏趺坐,说道44年364天,说给河边的枯藤老树昏鸦听。
在第44年与45年的交替之际,她起身与菩提树告别,轻轻抚摸它的树皮,须臾之中菩提树化作了一道金光,进入了她的识海,融入了梵火炽光中。
她笑了笑,眼睑眨动,“那就一起走。”金光暗淡下去,眼前的“佛国”、身后的大河,都消失不见,有的是一片古原,在朔风中久俟来者一步步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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