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瘴气区中,统治者是狱神殿,守夜人是鬼蜮,隐君子是羽山,大司农是不死岭。”这是凌紫氛的原话。
简言之,空悬河左岸的狱神殿是政治中心,而血河右岸的不死岭才是经济中心。
无羁城,位于不死岭脚下,一座拥有独立权的城市,往来经贸的大动脉。
堇荼和凌紫氛对坐在一处侧山雅座,外面是波光粼粼的笙湖,风吹涟漪,无名笙歌盈耳。
堇荼捧着青铜觥,红唇润着醇香的陈酿,灵动的眸子落在山顶的那株高三千丈,树冠遮天蔽月的不死神树上,树下就是半身嵌入树中的不死神殿。
她问:“不死神树是什么来历?”
凌紫氛确实饱含学识,立即娓娓道来:“鸿蒙时代孕育而生的一棵灵根,年龄超过三千五百万年,传说不死不灭,曾有神鸟咀食树叶,获不死之身,至此传说被众人深信不疑。这不死神树,是不死神殿的命门。”
堇荼想多问两句的,但一阵呼喝声从下方传来,止住了她的话。
她投目望去,原来是一个颇有声誉的杂剧团来这酒楼出演,演的是一出寻常百姓最是热衷的戏,唤作《游园惊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青衣一曲多婉转,堇荼听着心生莫名的悲意。
她眼眶泛红,凌紫氛忙问:“你怎的了?”
堇荼破涕淡笑,“我见青衣多妩媚,料青衣见我应如是。这戏不错,只是今日不爱听,我们吃了酒,也出去走走?”
凌紫氛立即应下,“好。这无羁城风光甚美,修士和凡人共处融洽,我初来时,以为偌大的蛮荒大泽将宠爱加于这一座城了。你来了,可不兴错过。”
两人付过酒钱,离开了酒楼,奔花街柳巷而去。
天色昏沉,已是日暮时分,但黄昏近临,气候合适,引出了更多的人流。老街多住着凡俗人家,炊烟袅袅,有娭毑在招唤自己的孙儿吃晚饭。
三五孩童围聚在一处,也不知耍的什么玩意,但笑得欢,大人的呼喊声一重盖过一重,他们一个个溜烟儿跑回了各自家中,约着饭后再聚街头。
只是,老街的部分太少,不到无羁城的十分之一,再浓厚的烟火人间,都敌不过繁华市井、修真炼道。可只要有那么一部分在,这座城就底蕴在。这也是在时刻提醒着往来人:你们自芸生出,从平芜起,不管走得多高多远,都不要磨染了自己的初心。
“万相红尘就在脚下。”两人朝着灯火灿烂的市集行去。
人流婆娑,店铺千张,偶尔走过杂耍演员,不时来一段妙趣横生的表演。
夜幕降临,但黑暗没有席卷,因为光明已经随着千灯亮起而率先怀抱了这里。
街上荧煌炫转,千灯如昼。堇荼完全收敛不住嘴角的笑意,一个个店铺串流着,购置了不少少女的爱物,品尝了不少凡间的乐食。
凌紫氛为她选了一只流苏步摇,蓝白色的流苏,银色的雪见花钗身,簪在长发上,娇美的容颜下,连天地都暗淡失色,甘愿沦为绿叶。
堇荼认真地问他:“好看吗?”
凌紫氛失了失神,愣愣的回答:“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么好看,谁受得了?”
堇荼噗哧一笑,“少贫嘴,算你有眼光——我说这步摇选得不错。”
她一身确实没有什么配饰,一块在云开城中小女孩送与她的玉玦,她在幽冥地系在了欧阳阑夜的绶带上,祝他平安归来。这下,配饰更少了,而这支花簪步摇就独自宣说着她的少女心性。
他们逛了很久,累了就歇会,但堇荼吝啬着欢愉的时光。
突然,人群中呼声大起:“快看那!”
众人驻足,抬首索去,只见一束束绚烂烟花打了几个滚升空炸开,绽放出漫天花火,融入了万家的灯火,融化了众人的目光。
堇荼不禁赞叹:“真美,真好。”
凌紫氛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忘记跟你说,无羁城的烟火在蛮荒大泽中最是闻名。”
人群中有文儒吟诗:“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堇荼跟着吟唱:“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好诗!好诗!”
众人喝彩,有修士提议:“大伙尽管大抒文采,但凡来得一句好诗,我便在天上打个影,烟火不断!”
众人顿时绞尽脑汁各抒文采。堇荼也经纶口出:“火树拂云飞赤凤,琪花满地落丹英。”
众人一听,立即刮目相看,“这姑娘文华高妙啊。”
那修士也是深深一笑,“姑娘出手就是难题,也罢,诸位请看!”说着,他施展火道神术,片刻就做出烟花来,飞至空中炸开,火凤飞舞,琪花满地,真真重现了堇荼诗中的意境。
众人欣喜,吟诗作对的兴致更高,一句句妙诗佳句迭出不穷,烟火也是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