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二郎的狼狈样确实很不寻常。自从亚利夫回来后,他就一直待在二楼,任凭大家怎么叫都不露面,后来不情愿地下楼,却看也没看红司的尸体,电话一修好就打电话至医院,确定绿司是否平安。他显得很浮躁,但亚刊夫看不出来他在恐惧什么,抑或是因为憎恶的红司过世而压抑不了内心的兴奋。尽管老医师再三诘问,橙二郎仍露出无所谓的微笑,表示他当然知道只有把脉不行,也曾想回房间煎煮福寿草,无意中想到妻子圭子的手术,遂无心煎药,让人听了直想生气。
岭田医师从苍司的祖父光太郎还健在时,就一直是冰沼家的主治医师,与藤木田老人是老棋友,对冰沼家的事当然也一清二楚,所以从橙二郎的狼狈样与众人异样的亢奋中,他立即明白今晚此事的意义,冷漠辛辣地抱怨几句后,便与苍司留在尸体旁开始商量。
亚利夫等人被叫到客厅集合已是十二点过后。岭田医师低下头,再度将手伸向红司的胸口与下颚,检查扑倒时撞伤的痕迹,脸上浮现露骨的苦涩神情,头也没抬地粗暴拉起红司的手臂,露出上面明显的注射痕迹。白皙手臂上处处是煤褐色的针孔痕迹,另外还有两、三块似是最近留下的小小四方形贴布。
「我也知道他滥用k他命与安非他命。最后一次帮他做诊疗是今年九月发生洞爷丸那起不幸事件之前,那时情况还没那么严重,但难保将来不会突然发生心肌梗塞,所以我要他每半个月来复诊,但他从没出现过,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
岭田医师转头依序看向众人,语气立刻转为尖锐,
「我是第一次见到红司背部这种蚯蚓状的伤痕,很难断定是什么造成的,但若有人说那是鞭笞的痕迹,我也不会否认。为求慎重,刚才我还向苍司求证,才知道似乎真有此事,让我大吃一惊。我无法确切判断那是何时留下的伤痕,但至少也有两三天了。虽然与死因没有直接关系,但我仍不敢相信他至今还有这种行为……你们都不是外人,所以我就坦白说了,红司从小就有受虐狂倾向,但我没想到他会持续到现在……」
禁忌的秘密被揭开,顿时满座噤声。
「事到如今、追查施虐者是谁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我们也不该放着这种疯狂的人不管。苍司好像也不清楚这人是谁,你们若有什么线索,请说出来,譬如他有无正在交往的女孩……」
岭田医师停下,静待众人的回答,却都无人开口。看到苍司低着眼,亚利夫知道他也没勇气说出对方并非女子。
「唉,没人知道吗?好吧,反正对方总会找上门,届时请苍司一定要通知我,好吗?」接着岭田医师改变口吻,「死亡诊断书也不用特别写什么了,不论是冠状动脉阻塞或狭心症,反正只要是以急性心脏衰竭为由就好,如果有人还有疑虑,想请警方进行彻查,请现在说出来。红司背部的伤痕究竟是不是鞭笞的痕迹,经由解剖应该能确定,如果我们猜测错误,立刻就能洗刷红司的不名誉,但我担心,一旦红司的受虐倾向属实,那事情就很严重了。对我来说,我与冰沼家的关系从冰沼家的前两代就开始了,很不希望你们在遭逢重大不幸之后,又成为媒体狩猎的目标。我言尽于此,你们如果有什么意见请提出来,不必有所顾虑。」
过了一阵子都没人开口,最后是由苍司代表众人发言。
「其实,我也稍稍察觉了红司的性向,却没想到他背上有这样的秘密,还为此在浴室装上镰型锁。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偶尔有陌生人打电话来家里,红司接了电话就立刻出门……」
「镰型锁是什么时候装的?」藤木田老人问。
「这个嘛,应该是十月左右吧!」
「这么说,红司是在那时邂逅了对方?」藤木田老人喃喃。
「关于今晚的事,我听说红司是倒卧在锁上镰型锁的浴室内,虽然感觉有些异样,但我还是认为将死因断定为心脏麻痹会比较好,所以……」苍司不理会对方,迳自道。
「在浴室处于完全的密闭状态,红司身上也找不到外伤或中毒迹象的情况下,的确能照苍司说的,断定为心脏麻痹或其他毛病致死,而非他杀。可是,若情况完全相反呢?也就是说,成为密室的浴室其实可以进出,那就必须视为杀人事件了,毕竟在电气浴池内导电或将空气注入静脉之类的老式手法,都能将他杀伪装成病死。」藤木田老人提出异议。
「这……」苍司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发现尸体时,镰型锁不是自内侧锁上吗?」
「的确是锁着。」藤木田老人也不看场合,立刻回答,「尤其是那种镰型锁。你们都知道那种锁要靠捏住圆扁的柄转动才能开关,两扇门又都没有丝毫缝隙,不论是用穿好线的镊子或水笼头的水压等特殊手法,都无法从外面将门锁锁上。假设镰型锁只能靠人的手从内侧锁上、开启,这就表示无人能进出浴室,但……」
「喂,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摆脱不了幼稚的侦探扮演游戏?」岭田医师一脸为难地打断老友的话,「那种无意义的辩论稍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不要让红司背部的秘密公开,我希望大家针对这点做决定。」
事已至此,没人对岭田医师的话表示异议。最初的氛围虽然极酷似杀人事件,橙二郎的举动也很怪异,再加上还有红色十字架与小皮球所产生的疑点,但最终还是只能认为,红司是在准备刮胡子时,日光灯突然开始闪烁,接着心脏病猛然发作,来不及出声就向前仆倒气绝。众人低声交换意见后,苍司综合所有想法,表示岭田医师若不认为红司的死有疑点,那就不要报警,并将红司下葬,而事情就到这里告一个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