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脸变色了,不满十九岁的学生怎么会是这种老女人的对手?于是我在心里寻找支持我的力量:父亲会由得他们胡来?但是老女人老巫婆知道我的所有想法:&ldo;我知道你一进来就认出了我们,你知道我们在首长领导下工作,难道首长会不知道我们来找你?难道首长愿意他的儿子当逃兵?难道首长愿意他的一世清誉毁在你手上?难道……&rdo;
的意志崩溃了,用行话说就是我&ldo;垮了&rdo;。那个大白脸胖男人适时地递给我一支中华香烟,并且为我点火,老女人则倒掉了那杯冷开水换了一杯,把&ldo;蝙蝠&rdo;落地扇开大了一档:&ldo;抽吧,偶尔抽一支烟没什么不好,再说这是你喜欢的中华烟,你累了的时候不是喜欢抽一支吗?&rdo;
魔鬼!我在心里说。每次从家里返校我都要偷两盒中华烟,喜欢躲在无人处闻那种甜丝丝的咸味,能使我想起靠近父亲时那种安全、舒适的感觉。我吸烟的时候非常注意,根本不可能有人看到!但是……
大白脸靠近我坐下,很恳切地说:&ldo;我知道你想通了,不过,你先不要忙着答应我们,可以再考虑考虑嘛。要你做的工作非常艰苦、非常危险,首先必须不怕死,必须有坚强的意志,必须有过人的天赋,必须有结实的身体,必须有丰富的知识等等,必须是最优秀的精英才能适应!唉,那种苦、那种累,我个人真不敢劝你去……你想想,进了学校,毕业时授予上尉军衔,过一年就是少校营职,那是一般人干得了的?一般人绝对熬不下来。你没有信心的话……&rdo;
我瞪了他一眼:&ldo;学几年?&rdo;
&ldo;看天份也看个人努力,两到三年‐‐受不了苦学不出来淘汰的也多,狗熊多,当英雄不容易啊!&rdo;我突然觉得我本来就应该在二十二岁前成为少校,让这些人看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现在看来是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那一幕结束了,但老女人和大白脸还是要我考虑一个星期。走的时候他们给了我一台小收音机‐‐我家里送来的东西嘛,还给了我一张纸,用打字机打的蓝字,是一些短波台的频道,回去偷偷地一听,不过是几个英语台、日语台,还有粤语台和闽南语台而已,没有什么神秘的,只是机子的性能确实好极了,以至于我现在还在用。此外就很平淡,因为我当时就考虑好了,不需要再考虑;也因为老女人说不允许&ldo;对任何人&rdo;说这件事。其实我也回味过来了,哪里由得我考虑?只不过是最后一道测试,看我有没有纪律观念和能不能沉住气,我能上这个当?不过现在我想得深一些:假如我当时去找&ldo;组织&rdo;、找党小组长或支部书记汇报这件事,估计他们说不出我有什么错,但那样我的生活道路又会变化,我实在不敢多想,这帮人可不是和你闹着玩的。再说我也算过帐了,二十二岁少校、二十六岁中校、三十岁上校,三十四岁大校,以后听天由命,和在学校差不多,假如有什么机缘,老女人和大白脸退休前说不定还得先向我行礼!
一个星期没有丝毫变化地过去了
第二章无
有人为我换了一家实习单位,那是深圳的b公司,一家大公司,在香港和东南亚也有几家分公司或办事处,我在企划部实习,每月津贴八百元,在一九九一年的内地人眼中这是个天文数字,所以大家都很羡慕,而我心里只能苦笑,天知道b公司是怎么回事,我甚至想,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家公司究竟在深圳什么地方。但我想错了,b公司迅速托人&ldo;顺路&rdo;送来了旅费和工作证、买机票的介绍信,我&ldo;家里&rdo;又有人&ldo;路过&rdo;n市,带走了我已经不需要的冬装等,于是没几天我就第一次坐上了飞机。
在靠海的深圳机场,有人开一辆丰田车接我到公司,一年期的边境地区通行证,俗称边防证的自然已经办好了。到公司后立即有人带我去见到了人事副总和人事部经理,后者在交给我一大堆公司资料后,又把我交给了企划部一位副经理,我就是他的助手,并且有一间单独的小办公室。接下来是一位相当时髦的小姐带我去&ldo;看看深圳&rdo;,先是在公司附近步行,告诉我附近的商场、餐馆、电影院和其他有名的建筑,然后带我乘一辆黑牌车去&ldo;游车河&rdo;,在请我吃了十块钱一份(!)的霉菜扣肉饭后又回到了公司。我的顶头上司对我说:你马上出差到北京!于是我又创下了十二小时内乘两次飞机的个人记录‐‐我,一个不满十九周岁的学生,在一九九一年的中国,似乎走进了童话里的一个梦。
在北京机场也有一位司机接我,而且依然只看我一眼就叫我上车,在车上也不和我说话。(顺便说一句,从这天起,除了执行任务需要时外,我就没有一个人单独行动过,我们内部把这种人叫做包裹,我们则自称狼,只有需要我们咬人的时候才会放开系在我们颈子上的链子)司机把我交给了等在某幢办公大楼门厅里的一名中尉,中尉又带我进了一间会客室,里面有两位佩带文职肩章的军人,反反复复地问我深圳b公司以及b公司附近的许多事,我按照我的观察以及在飞机上看的资料一一作了回答,等到他们满意了,才叫那个中尉把我送到招待所去。我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于是我打破了第三项个人记录:没洗脸就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