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安静的并肩而立,看着水塘中锦鲤。“穆容。”“嗯?”“你有想过以后吗?”“什么?”“我是说,等救出你母亲之后,你的生活。”穆容被问住了,摇了摇头:“没想过。”千年的刑期太长,她不敢奢望那么远。迄今为止,穆容唯一的梦想便是在她有生之年,能将母亲从铁围山拯救出来,亲自送她步入轮回,亲口告诉她:下辈子会很幸福。穆容顺着桑榆的问题往后想了想。然后?母亲出来,她的阳寿也快没了吧?死后到地府报道,同郝解放一样正式接受阴封,成为一名有编制的阴差。在酆都城安家,这些年她在郝解放那里存了不少钱,应该可以买一处不错的房子,会永生永世生活在那里,跳出轮回。或许,她还会偷偷到母亲投胎的人家去看一看,只要有她在身边守护,脏东西是不敢靠近的,看着母亲开始新的生活,幸福的生活。再然后?穆容不敢往下想了,阴差的时间无穷无尽,待她魂归地府,等待她的将是无限的,寂寞的岁月。还好有个郝解放在,或许不会太无趣吧。穆容看了看桑榆,沉默了。她会老,会死,再次步入轮回之时,就会被抹去生前种种记忆,她们之间的缘分,到那时便会归于尘土。想到这里,穆容的心中再次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她本能的去抗拒,却于事无补。那感觉侵占她的心,生出一种类似难过的情绪。这一刻,穆容开始理解郝解放,为什么会经常往她这里跑。阴差也是会孤独的。“你呢?”穆容问。桑榆洒下最后一把鱼食,笑着回道:“我呀~~我应该不会回泗川了,我的存在只会让叔叔婶婶觉得困扰,麻烦他们这么多年,我也该自立了。”桑榆突然转过头,穆容的心头一紧,一眨不眨的看着桑榆。“我准备在东北安家,我喜欢这里,四季分明,每年冬天都能看到雪,阿喵在这里魂体很稳定,还有……你。”穆容的心跳变了节奏,被剥夺喜魄,十六年没有再体会过开心的她,再一次被陌生的情绪冲击了。桑榆的脸有些红,低下头轻声道:“我这双眼睛,注定了没办法做个普通人,也不会有人把我当成普通人,就算是我的家人都没办法坦然面对,除了桐桐姐也就只有你……啊!还有阿喵,郝大哥,小方大师不会把我当成异类,所以……”穆容痛苦的捂住了心口,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哗啦”一声,桑榆手中的瓷罐落地摔碎,她扶住了穆容,焦急的问道:“穆容,你怎么了!?”穆容本想告诉桑榆她没事,努力的动了动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穆容!”“来人呐!快来救人!”桑榆的喊声破了音,包含着浓浓的焦急和惶恐。阿喵第一个冲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况吃惊不小,可惜她只是灵体,帮不上一点忙。鲍小萱夫妇,墨小宝,第二个到达现场。“桑大师这是怎么了?”桑榆已经快急哭了:“拜托你们,谁打一下120!”鲍小萱掏出手机,阿喵却说道:“小榆,穆容大人是阴差,医院有用吗?”“鲍小姐,先不要打了,拜托你去请一下苏四方大师!”“哦哦,好!”鲍小萱挂了电话,往宅子里跑。苏四方来了,检查过穆容的情况:“把穆容施主抬到我房间里吧。”桑榆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阿喵好奇的问道:“小榆,发生什么事了?”“只是说了几句话,穆容就突然晕过去了。”安顿好穆容,苏四方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关上了房门。桑榆苦守门外,一颗心悬到了喉咙。阿喵宽慰道:“别担心,或许是穆容大人这几天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门内,传来了木鱼和梵文诵经声。桑榆推开对面房间的门,找到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拨通了桑桐的电话。“桐桐姐。”刚叫完人,桑榆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桑桐听出哭腔,心里“咯噔”一下:“榆娃儿?怎么了?”“姐,穆容刚才晕倒了……”“晕倒?是魂体还是肉身?”“她魂体归位了,和我说了几句话,突然就晕倒了。”“去医院了吗?”“没有,现在被抬到了小方大师的房间里。”听到桑榆这么说,桑桐放了心,安慰道:“榆娃儿别哭,你放心,穆容交给苏四方绝对不会有事的,姐姐会尽快赶回去的,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好……”穆容“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场所。她抱紧自己,喃喃道:“我是谁?我在哪儿?”“你回来了?”声音突兀响起,好像就在面前,又好像相隔很远,无法辨别发声的具体位置。穆容努力的睁着眼睛,可惜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一丝光源的地方,彻底剥夺了她的视力。可她并不害怕,甚至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很熟悉。“你在哪儿?!”“我就在这。”“你是谁?!”那人轻声一笑:“我?我就是你。”穆容愣住了,喃喃重复道:“你就是我?那……那我是谁?”远处传来一声叹息,安静了。穆容突然有些心慌,她向前伸开双臂,胡乱的抓着,可面前却是一片虚无,她什么也没有碰到。“你在哪儿!?这是哪里,告诉我我是谁?!”……山阳市。郝解放面前的老人头顶上的钟表显示,还有三分钟。他掏出一根烟,刚要点上,手机却响了。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丢掉了手上的烟,下一秒消失在了原地。被锁魂链锁着的一串灵魂失去了禁锢,愣了片刻后,争先恐后的跑了。郝解放双膝跪地,头埋的很低:“参见七爷,八爷。”他的视线里,只有两双鞋子,一黑一白。头顶的人不悦的哼了一声,冷冷的问道:“本君交给你的任务,你是不是忘了?”郝解放哆嗦了一下,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诚惶诚恐的回道:“小的从不敢忘。”“那就好,若是因你坏了大事……”“砰砰砰”郝解放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小人不敢,求二位爷再给小人一次机会。”“七哥,他没有撒谎,我一直盯着呢,这次恐怕是个意外。”“意外?这件事绝对不允许有意外!”“我看还是先放他回去吧,让他带点东西上去,给她服下。”“唰”的一声,在郝解放面前出现了一个瓷瓶:“知道该怎么做吧?”“小的明白。”“别忘了你存在的价值。”“是!”谢必安挥了挥手,郝解放消失在了原地。“七哥,她若是醒了,我们该怎么办?”“放心,喝了这瓶二十年内不会再出问题的。”“可是距离上次才过了十六年……只怕是会越来越难啊。”“阳间出了什么变数吗?”“除了上次落阴地府的那个桑桐,又来了一个和尚,还有那个东西,也找到穆容了。”“那东西找到穆容是早晚的事儿,十五年前你我二人就该亲自出马,让那东西逃过一劫,现在看来,很棘手啊。”“是啊,那东西身边跟着几个厉害角色,我们若是强出手,事情怕是要闹大的。”谢必安掐指一算,笑道:“眼下不就是个好机会?”范无救摇了摇头:“怕是不行,桑桐虽然离开,那东西身边还有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