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桑榆门口贴着的,那张大黄符的时候,桑桐坐不住了。她快步来到门前,满眼震惊的看着穆容留下的大符,抬起手用中指在符纸上点了一下,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这是谁的房间?”“我的,怎么了?”“这符是谁画的?”“是穆容。”“就是这身体的主人?”“对。”桑桐仔细打量穆容,看着她年轻的脸庞,有些不敢相信。“榆娃儿,你欠了穆容一份人情,咱们要好好谢谢人家。”桑桐坐回到沙发上,解释道:“没想到,你朋友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么大的念力;先不说她在整个房间布下的法墙,就你门前的那道符,拿到市面上去,也是无价之宝。”桑桐压下心头的狂喜,继续解释道:“这符已经失传很多年了,居然能在这里见到!而且,这符的整体材料也是上上,符纸用的是压在地藏王菩萨佛龛下面的多年的老黄纸,上面的红字是用二圣血和她自己的精血调和的。”说到这里,桑桐暗自惊叹:自己的妹妹到底和这个穆容是什么关系?还是说,天下间真的有这样的傻人?会用自己的血去画这样的符……“那个,大姐头,什么是二圣血?”阿喵好奇的问道。“黑狗金鸡,为人间二圣,黑狗司阴,黄鸡报晓。”“桐桐姐,你说穆容在符里加了她自己的血,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嗯……举个例子吧:外面那个被恶灵附身的保安,因为躲在人的身体里,法墙不会攻击他,他才敢破门而入,但这张符就不同了,由于加了画符人的精血,受灵符保护之人所受的伤,都会转嫁到画符人的身上,比如:保安破门而入,杀了受灵符庇佑之人,死的会画符者,巧妙之处是,若画符人替死,灵符会立刻爆发,以严酷的手段,与凶手同归于尽。”“你的房间,别让阿喵靠近,晚上你就睡在里面,不用时刻守着我的肉身……”桑榆努力回忆,关于这张灵符,穆容只这么轻描淡写的和她提了一句。若不是堂姐告诉她里面的玄机,也许桑榆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穆容竟然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她筑起了最后一道保命的屏障。难怪,她走的这么安心。难怪,她在花洒下现身,却并不“关心”家中情况。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桑桐抬起手,温柔的为桑榆拭去了泪珠,哄道:“别哭~”桑榆这才惊觉,自己竟在不住不觉中,落了泪。“桐桐姐,你帮帮穆容吧!”“好,乖,别哭,先告诉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恶狗岭,穆容整整走了十天才出来。手中的打狗棒已经断了,背包也瘪了一半,身上的白衣破破烂烂,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勉强遮体。手臂和小腿上,有好几道口子,深可见骨。她丢掉了两截的打狗棒,随意的瘫坐在树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这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了,好在她从未吃过狗肉,也没有伤害过流浪狗,所以身上没有吸引恶狗灵的犬类怨气。只不过,这些伤口引发的疼痛,待到她灵魂归体之后,都会反馈到她的肉身上。灵魂上的伤,愈合的很慢。穆容靠在树上,抬眼望去。视线的尽头,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陡峭险峻,笔直通天。金鸡山,两道岭,上面的山路就像是:从鸡背爬到鸡冠上。穆容还记得,十五年前:她由大黑陪着,平安无事的走过了恶狗岭,刚一踏入金鸡山的地界,一群公鸡迎面扑来。公鸡的铁嘴比起秃鹫,有过之而无不及,锐利的爪子,就像阴差手中的勾魂爪。它们专挑灵魂的脆弱处啄,比如:眼睛,耳朵,鼻子。那时候,她有大黑陪在身边,大黑是穆容家养的一只黑狗,还没睁眼的时候,被穆容捡到,硬是用米汤把它一点一点喂活了。那时,穆容家里家徒四壁,租住了农家院子,因为有个赌徒的父亲,同龄孩子的家长都不许自家孩子和穆容接触。大黑是穆容唯一的玩伴,它不挑食,长得快,十分忠诚,会耐心的倾听穆容的委屈和心事,然后呜咽着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帮她舔去脸上的泪珠。在穆容家出事的那天,大黑竟然硬生生的挣断了铁链,挡在了穆容身前。却被穆海俊一铁锹拍在了头上……穆容喝消毒水自杀,被郝解放勾出来,看到大黑一直守在她的床边,死死的咬着郝解放的锁魂链不松口。直到穆容叫了它,大黑才悲伤的呜咽了一声,舔了舔穆容的手心,眼睛湿漉漉的,发出阵阵低沉的哀嚎。直到几年后,穆容的心智逐渐成熟,她才明白:大黑不想她死。那次轮回路,大黑一直陪在穆容身边,陪着她走过了黑狗岭,驮着她翻过了金鸡山。穆容叹了一声: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就连自己的命运也是。她扶着树干起身,打开背包,里面还有半包的五谷,一沓阴钞,但愿可以让自己少受点苦吧。……在桑桐再三保证,会对穆容的身份绝对保密后,桑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和桑桐讲了一遍。“穆容走之前和我说,如果七天内她没有回来,就让我把她的肉身火化,桐桐姐……如果七天穆容回不来,她真的会死吗?”桑桐沉默良久,似乎在消化着自己妹妹这离奇的故事。“听你这么说,穆容很可能是无诏无帖,硬闯地府,下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我听走阴的人讲过,生魂进入地府,如果七日内不能真魂归体,的确是再也回不来了。”“那怎么办?桐桐姐也没有办法吗?”“穆容走了几天了?”“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第四天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急不得,既然你说了她有要紧事,我也不好强拉人家回来,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桑桐打开了密码箱,拿出一瓶红色的液体,不等阿喵反应,往她的脸上一喷。“穆容!”桑榆眼疾手快,接住了穆容向后倒去的肉身。阿喵的灵体和穆容的肉身分离,可是阿喵的身上却燃烧着红色火焰。“啊!救命啊,fire!fire!着火了,我着火了,桑榆,快救我,火警!灭火器,啊啊啊!”“桐桐姐!”“别急!”桑桐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阿喵。她往阿喵身上喷的,是以玄猫血,鳄鱼眼泪为基础调和出来的特殊液体,若是阿喵身上有戾气,或者害过人的话,这火会把她烧个灰飞烟灭,不管她有没有记忆。但若她真的如桑榆说的那般无辜,火苗烧一会儿就会熄灭的。她到底是存了私心,不想让一个祸害留在自己妹妹身边。火势渐渐变小,在阿喵疯狂的抖动中,熄灭了。阿喵紧张的检查自己,见并没有被烧坏才放下心来。她揭下了额头上白色的符纸,凑到桑桐面前,谄媚一笑:“大姐头真厉害~”桑桐摸出眼药水,又点了两滴在眼里,回道:“你既然是无根之魂,总跟在我幺妹儿身边也不是办法,她身体从小就不好,人鬼殊途,你的存在多多少少会对她有影响,不如这样,你和我签订契约,做我的鬼契,只要我活着,我自有办法保你不灭,如何?”阿喵向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不不不,人家已经是穆容大人的鬼了。”阿喵果断拒绝,她害怕桑桐,不同于害怕穆容的那种天性压制,而是真的害怕。“你是她的鬼契?”“暂时,暂时还不是,但我一定会让穆容大人收了我的,对不起了大姐头,我是一只有节操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