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哪来的椅子?
一目连盯着眼前模糊的光晕看了半天,他的眼眶里盈着泪水,虽然他一点也不想哭。他猜他的右眼这时候其实疼得要命,泪水只是生理所致。运输的时候为了方便,医生护士会为他打一剂麻醉剂,他现在浑身麻木,多半拜那所赐。
眼前是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的后座,他的意识竟不知何时跟着飘了过来。
“别说了,我替他感到不值。”
这话不是和他说的。荒坐在驾驶座上,车里接通了无线通讯器,烟烟罗的声音从一目连身后的音响中放出来。她还是刚才那副秉公办事的腔调:“这事不是由您说了算,元帅,您需要搞清楚一个问题——现在是战时,军方怎么可能同意看着您陷入危机?他们不能接受哪怕是1%的风险。”
荒皱眉:“谁把你聘回来的?”
烟烟罗冷静道:“连上将出事之后秘书官的职位必须有人填上,军部一通电话就把我叫回来了。您以为我想?”
“哦,不需要。那你回去继续度假吧。”荒把电话切断了。
一目连哭笑不得,果然听到电话在不到五秒钟后又拨了过来,烟烟罗趁着荒还没挂断电话连忙说:“道理别和我讲,我也不想插足你们俩那点破事。理性来说军部这么做是很没人情味儿的,你们昨天才刚结合,今天就遇到这种事情……”
荒听得心烦意乱。
要是真结合了,他现在恐怕已经把那军医院拆了半个了。没有任何一个哨兵能够接受自己的向导被带离身边,假死那事是个意外,如果可以,他绝不想经历第二次。
况且还是这样的理由……他不能接受。一目连真的掉进井里了?那么无坚不摧的护盾,竟然会败在偷袭上。对方在他心中已然定格在了最美好的瞬间,他仿佛忘了一目连在面对塌方时也曾是脆弱的模样。
他并不知道自己也被列在偷袭名单里,也不知道共鸣炸弹被那精神向导为黑猫的人引发时,一目连情急之下做了怎样的判断和抉择。
但他知道绝不能就这样完了。
他握紧方向盘:“我要见他。”
烟烟罗那儿安静了半晌:“这不是你说要见就见的。阿瑟港疗养院是什么安保措施你也知道,军方不放行,难道你还能冲进去?就算你冲进去了,他还能从井里爬出来跟你说哈喽吗?”
一目连搓手,手凉得吓人,心想着应该是不行了。
他就在这,和肉身像是被斩断成了两半,另一半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知,更别提什么从井中醒来。他体会不到肉身的痛苦,心却如被刀割一样疼。
他该高兴荒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期望,支撑自己的动力,唯独这条就够了。
“他会的。”绿灯亮了,荒一踩油门飞驰而去。他的眼神还是那样坚毅,语气还是那样毋庸置疑,没人反驳他,他说的就是真理。这本是个令一目连感动得无话可说的大场面,可那条在一旁拼命扭动、像在挥舞荧光棒加油助威的白龙实在太破坏气氛了,它发出了足足百米内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龙啸,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
一目连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他低头看着在泪光中放大了好几倍的戒指,开始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坚强到自己一直以为的程度。
有了这句话,他连地狱都能闯,可首先地狱得有个门啊。
烟烟罗沉默了很久:“回答我,你们到底结合了没有?”
“你的敬称呢?烟烟罗女士。”
“是小姐。回答我。”
女人的直觉真是准得可怕,荒顿时心凉了一半:“没。”
烟烟罗果然立马就跳了起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你们已经结合,你的一生就是绑定的。说句难听的,连上将得一辈子受军部看管,在你退役之前军部不会容许他出任何会影响你状态的差错……你们若是还未结合,帝国那么多向导还不够你再挑一个么?”
“不。我们结合了。”荒改口道,他并没有给烟烟罗反驳的机会,猛地一扭方向盘,劳斯莱斯便呼啸着开上了唯一一条通往岛上的官道。
任何不在计划之中的“访问”都会被岛拒绝,隧道的天花板上是整齐的一排M249,这款老式的机枪具有不亚于大多数现代机枪的弹道与准度,不只如此,它甚至在持久连射火力方面也名列前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