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果然松手了,冷声一哼,继续督促他往前走。
一目连走了两步又回头,荒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可是脸上的表情绝不是方才展现在他人面前的淡漠。他就这么注视着他一步步离开,那绝不是期待,可他实在看不出什么,那条白龙在空中盘旋一圈,最后孤单地一头扎进一抹云雾里。
手掌在玻璃上留下一个雾气腾腾的印子,慢慢消失了。
一目连回到车里,司机慌乱地问他情况如何,他叹了口气,拨通了白塔的电话。
晚上九点多,白塔只剩下了值班的工作人员,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垂怜,那位名叫椒图的向导今晚正好值班。一目连把需要她到军事法庭走一趟的请求说了,她竟然好声好气地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前,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随口一问:“上将,那个……你们是不是正好结婚一年了?”
一目连都不需要算:“是吧。怎么?”
“没、没什么!”小姑娘急匆匆挂了电话,仓促得令一目连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直接去白塔把人绑过来来得安心些。他想想还是算了,那似乎是大刀阔斧的荒元帅的一贯作风,他还是别入乡随俗比较好。
一目连没有回去住,就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凑合。
司机临走前把一样东西递给他,他仔细一看,是那台专门用来放白噪音的录音机。啊,那时候他还想过要在荒眼皮子底下拿来偷听,如今却已经完全提不起好奇心了。
里边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将录音机小心收好,这可是要还回去的东西,然后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宿裁睡过去。
帝国元帅被军事法院提起公审的消息可以算是帝国数一数二的丑闻,没有任何一家媒体胆敢报道这件事,行事作风再如何不羁的青大记者也只是装作不知道。知情的人心惊胆战,生怕哪个不长心眼的家伙把这事透露出去,就把自己也给牵连进去了——大战当头,还出了这样的内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军部内部出生分歧,假借查叛徒一事想要元帅一职的位置更新换代。
那样一个甚至提议要直接炸联邦人口密集区的荒元帅,怎么可能会是联邦的人?
和自己国家过不去,心得多大!
一目连还是带着自己利用贵族人脉请来的辩护律师来了,无论这事荒要怎么任性,他们仍然在开庭前有三个小时时间为辩护作准备,比起孤军奋战,拉拢帮收自然会是更好的选择。这三小时对荒来说很重要,是拘留到上法庭之前唯一能够与外界交流沟通的机会。
椒图小姐来得比他还要早,背着洋溢着少女气息的双肩包,脸色红彤彤得像是要去相亲。
他礼貌地问了好,总觉得心情不太踏实。
请来的律师老实跟在他们身后,已经提前开始考虑应该如何理正言顺地输掉官司又不破坏自己的名声。律师资质其实一点儿也不差,但要和军部作对还能赢官司,那太难了。律师这么想着,跟着进了房间,这才发现这三小时的安排好像没自己什么事。
荒元帅手上还戴着铬做的铐,礼节地寒暄:“椒图小姐你好。”
这个声音她认识,椒图怔了怔:“呀,您果然就是昨天那……”
荒无意叙旧,打断她:“你是共感者,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是自然。”她忙点头,昨天就答应好的。白塔要求他们能在任何时候为哨兵向导提供帮助,哪怕是一对“亡命夫夫”。
一目连云里雾里,心中只有一根弦牵着他思考:“这位是请来的律师……”
“听着,这是安倍晴明的点子。与哨兵强行共感或许能激活你意识云的活性,没机会了,无论是否有效都要试试。”荒没等他说完,俯身将他摁在塑料椅背上:“上将,我知道你比谁都想恢复。”
“回头再说吧,现在还是……”一目连心中一凛,想起荒昨天说过不需要找辩护律师。
——什么叫作没机会,难道你觉得不再能以自由身走出这个法庭了吗?!他想这么吼回去,却觉得浑身没劲。
没有倒在联邦的敌人手中,而是败在自己人的内讧之下,何其悲哀,一介元帅,不该这样被对待。
可是荒的口气不容置疑:“不行,只有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