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乐还在电话那端一个劲地催促,程修让她稍等,然后捂住手机,压低音量问:“铃兰,咱们帮不帮混球爸爸?”
铃兰眨了眨乌亮的眼睛,没吱声儿。
她其实已经会说话了,会叫何岸“爸爸”,也会叫六百六“猫猫”,嗓音软糯糯的,咬字不太标准,有着婴儿独特的萌感。不过这个问题太复杂,她听不懂,就冲着程修憨憨地笑了一下,张口咬住奶嘴,继续有滋有味地喝起奶来。
“铃兰乖,告诉干爹,咱们帮不帮?”程修又问了一遍。
这回铃兰拧起了秀气的小眉毛:“唔?”
六百六终于寻到奶味的源头,站起来抖了抖毛,在秋千架上舒展爪子、撅高屁股,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踩着木头柱子一跃落地。摇晃的尾巴扫落一瓣花,打着旋儿晃晃悠悠飘进了铃兰手中。
铃兰被吸引去注意力,认真摆弄起了掌心的小白花。
“跟谁打电话呢?我听到铃兰的名字了。”
在六百六跃进摇篮的前一秒,半空伸来一双手,把铃兰连带奶瓶一块儿抱走了。空摇篮兜住一只肥硕的六百六,划破一道潇洒的弧线,荡出去足有两米远。
程修火速挂掉电话,随口胡扯道:“哦,没什么,推销奶粉的。我说咱家孩子离断奶还早着呢,母乳充足,用不着他们祖传一百年的营养配方。”
“咕?”
铃兰狐疑地看向程修,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他说谎说得太熟练,何岸没起疑心,笑道:“瞎说什么没断奶啊,你看铃兰都不高兴了。”
他轻轻拍了拍铃兰的背,边晃边哄:“咱们宝贝特别乖,不到半岁就断奶了,现在自己会喝奶粉,是不是?”
铃兰却不配合,眼巴巴望着何岸平坦的胸脯,伸出小手扒拉了两下,馋得“咕叽”直咽口水。
程修忍不住拊掌大笑,被何岸照着椅子踢了一脚。
出院九个多月了,何岸依然非常清瘦,身上没长多少肉,锁骨阴影很深,肤色也比普通的Omega要白,介于健康与病态之间。幸好他天生骨架小,瘦起来不至于看着瘆人。纵是如此,他的气色相比刚做完手术的那段时间也已经红润了许多,起码嘴唇不再是青白色了。
清早起床,他穿了一件对襟小布衣,袖口与衣角缝着蓝印花布,衣摆有一圈毛糙的撕边,是落昙镇民俗特色的样式。头发没梳,末端疏懒地打着卷儿,还翘起来一根呆毛,像个没毕业的艺术系大学生。
铃兰也穿了一条对襟小裙子,裙摆绣花,胸口挂一串彩漆珠子,腕上系一根五色缕,稍稍一动,银制铃铛就清脆地响起来。
她平常爱闹,在何岸怀里却温顺极了,自己搂着奶瓶吃早餐,小辫儿也不摇了,活像一只被母猫叼住了后颈的小野猫。喝到半饱时,她依依不舍地松开奶嘴,娇软地唤了一声“爸爸”,然后飞快地重新含住了奶嘴,生怕奶会漏光似的。
何岸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慢点儿喝,不急的。”
程修悄悄把手机揣进了裤兜,任由俞乐一连串不甘心的呼叫拨过来,震得他大腿发麻。
秋千摇篮还在空中大幅度摆来摆去,他顺手扯住,救下了慌里慌张的六百六,成功收获一声感激的猫叫。
他关切地问何岸:“怎么起这么早?铃兰昨晚闹成那样,屋顶都给她哭崩了,我以为你起码得睡到中午呢。”
何岸摇头:“睡不深,总梦见奇怪的东西,胃里也不太舒服,索性就起来了。”
程修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沉:“又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