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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第1页)

“我听闻,离天境内春意浓,以淫入道,迎来送往,但有财物,来者不拒。”陈刀道,“如此新鲜,不得不来看看。”阿酒瞠目结舌,他早知道外界传闻会有些离谱,却不知众人的想象力竟丰富到如此地步。“外人皆知春意浓背靠凛岳,芜苻老祖为之冲冠一怒,原来春意浓本是芜苻的弟子并炉鼎。”陈刀看着湖对岸的绿树,“而今春意浓的入幕之宾又多了一位,正是风流之名天下皆知的太极殿殿首司徒逸。”“传闻野史果真比真实有趣的多。”阿酒拍拍袍子,“你给我说的这几段笑话,够我笑到明年了。”说完,阿酒又问,“你最近如何。”陈刀却不回答,只说:“我来是为求证的。”阿酒叹了口气:“你有什么不相信的。”陈刀转过脸来:“你真是芜苻的炉鼎吗?”阿酒同他对视片刻去,就移开了眼神:“我对不住芜苻。”陈刀没说话。“我与他种种,忘去便罢。”阿酒说,“原是我轻狂冒失,贪婪不自持。遇上我,是芜苻的劫难了。他该好好过日子。”“那我呢?”陈刀问。“你不问问司徒逸吗?”阿酒反问。“我不信他会是你入幕之宾。”陈刀说。阿酒面上笑着,说:“这世上我只同你一个人说起过我的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陈刀说:“我说了,我信你。”阿酒点点头:“行吧,你信我。”陈刀执拗地又问:“那我呢。”阿酒索性笑了:“你要是带着财宝来,我肯定点你做入幕之宾。”“阿酒,”陈刀说,“我并不大度。”“哈哈,我倒是大度得紧。”阿酒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想来司徒逸快来了,昨日他说魏大姐家要做打糕了,今日应该能给我带过来。”“阿酒。”陈刀心中忽然有些惴惴的。“不是都说春意浓迎来送往,但有财物,来者不拒么。”阿酒头也没回,“星官,你的嫖资呢?”陈刀忙站了起来。阿酒向后摆摆手,往宫中走了:“星官打天下去吧,没钱别来了。”陈刀辩解:“阿酒,我不是……”阿酒回头看他,他便词穷了。“你不是什么。”阿酒问。陈刀答不上来。“别这么不可爱。”阿酒说完,便走了。陈刀站在原地,怅然若失。他来这一趟,本来只是因为想阿酒了。俗事缠身,不容人悲秋伤春。一纸调令,陈刀被遣往东方弥合天,整列彼方星宿。阿酒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司徒逸带着此前说过的打糕来看他,说那日魏大姐家正待做打糕,媳妇淘米的时候昏了过去,一家人慌慌张张地叫大夫,才知是有喜了。司徒逸说:“魏大姐家子息艰难,四代单传,怀了个孩子,喜得跟什么似的,当下打糕也不做了。我等了五六天,他们才想起这个事来。他们儿子抡榔头的时候嘴丫子还咧着呢。”“倒是好事。”阿酒吃那打糕,软糯里透着米香,果真是幸福人家才有的滋味。“说来我最近倒是听到了一事。”司徒逸说,“尾火虎被调去弥合天整列星宿了。”“东方弥合天?”阿酒听闻,皱起了眉头,略一思索,东方弥合天又称星乱之所,有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颗背乱之星,无规矩而行。他假作不在意地问:“怎么忽然想起来整列那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往常是无人去整,如今嘛……”司徒逸狡猾地在句末打了个滑,画风一转,问,“你可知那弥合天是什么地方?”阿酒不答:“你说那是什么地方?”司徒逸便一沉声:“天帝证道伊始,正当上古众神末世。其中未亡之神里都,见天帝证道自封,便说:‘君王天下,不王我。’其后里都身殒,身化小世界,即为东方弥合天。其中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颗背乱之星,虽名为星辰,实为里都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年春秋。”司徒逸凑近了,和阿酒说,“原本这弥合天也无甚大用,整列洪荒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年,便相当于为里都收尸罢了。你猜,天帝为何要尾火虎去?”阿酒道:“要说便说,莫卖关子。”司徒逸叹了口气:“因为星宿与天地同寿,命途不知几万年,若非天帝铁腕,漫天星宿必不肯认他为主。饶是天帝铁腕,仍出了个尾火虎不服管教。那弥合天里两万两千两千五百六十九颗背乱之星,就是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年寿数。”阿酒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去看司徒逸。司徒逸眼中一片阴郁:“归乱一颗,便少一年寿数。天帝这是要耗尽尾火虎的年岁,如此尾火星宿自然陨落,也就再不需要他这个不服管教的星官了。”阿酒皱眉,问道:“可有化解之法?”司徒逸摇摇头:“唯一的化解之法便是不出错。可是那些背乱之星长得大同小异,区分哪一颗是一岁哪一颗是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岁谈何容易。”阿酒沉默半晌,问:“洪荒初辟,至今年岁几何?”司徒逸拿扇子轻轻磕了磕手掌:“洪荒不记年,岁月不可数。天地星辰睁眼至今,少说也有三万年多了。”阿酒沉默地喝下一盏茶,点点头,并未说话。陈刀一去弥合天,就是二百年。弥合天背乱之星整列那日,东面半边天都是瑰丽的星沙幻象。阿酒站在离天境里,遥看那片瑰丽的星沙,背后是西沉的太阳。天帝震怒。因为陈刀整列弥合天后,弥合天已认他为主。司徒逸连夜赶来,告诉阿酒,陈刀要被抽出玲珑骨,罚驻守弱水三百年。——天生星命就这点好。别的修行者苦修千百年,化得玲珑骨,长出神仙筋,若是被人剔了玲珑骨拔出神仙筋,神仙也就做不成了。而天生星命者,剔去玲珑骨拔出神仙筋后三百年还可长出来,只不过受些苦楚,并失掉玲珑骨与神仙筋这几百年手无缚鸡之力罢了。阿酒欲上东天,司徒逸拦他。阿酒叹了口气:“你还拦我做什么呢。你若真心不想让我去,也不会巴巴来告诉我了。”司徒逸说:“纵然是草木,相伴几百年也有了情谊了。我的确想让你去的,可是……”“草木有情,聪明人却不得长情。”阿酒摆摆手,“棋已排好,棋子也不反对,棋手便别后悔。”司徒逸低声说:“我在你眼中,是不是班门弄斧,宛若跳梁小丑?”阿酒只说:“你是聪明人,我懒罢了。”阿酒摸摸司徒逸的头顶:“你又没害我,只是利用我而已。还得谢谢你告诉我,我好去陪陪他。”说罢,阿酒与司徒逸擦身而过。这是阿酒第一次来到神仙界。只有飞升证道的修行者才能穿过神仙界的界障,否则即使飞得再高,也只不过是在云雾中穿行。云雾之上光芒万丈,巍峨的宫殿楼宇错落,东是东天,西是西天。东天以东,才是弥合天。阿酒一出离天境,天帝便知道了。此时两个神官恭恭敬敬地等在云头,为阿酒引路。行刑在回头台,意取神仙无生死,知错有回头。回头台搭得高,阿酒抬头去看,台阶高耸不见尽头,只能隐约瞧见回头台上几根毫毛似的立柱。一神官道:“神仙界都是这样的规矩,烦请宫主同小仙一起攀登这思过阶了。”阿酒心中发笑:“那是你们的规矩,管不了我。”他一扬手,王道规则所化的通天思过阶便做乌有,云雾变幻,他已身在回头台上。再回看阶下,那接引神官的影子都瞧不见了。处罚一个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的小星官而已,天帝并未到场,唯有一位监刑官,并两位行刑者与一众兵将。阿酒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去往回头台边,被万山石压得跪在地上的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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