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进来,手里拿了张纸,送到陈皮阿四面前,还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陈皮阿四盯着纸看了好一阵,问了来人几句,来人摇摇头。陈皮阿四说,“你们再回去好好把这价格重新考虑下,不把海绵里最后一滴水挤干,我们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竟然就这么完了?吴邪如蒙大赦跟着同事们走出会议室,全身充盈着鲁滨逊初到荒岛的悲辛交集,欣的是劫后余生,悲的是内心清楚还有更多艰难险阻挡在前头。吴三省说价格他去和总部沟通,让小弟们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他这一次也被折腾去半条命,全身上下洋溢着困兽犹斗的悲壮气息,但大家相处下来都了解他说一不二的霸气性格,当下不再客气,纷纷告辞。
张起灵和吴邪回了酒店,几乎各自西装一脱摔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一觉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明知道战斗还未结束,命悬一线,还是累得根本没余裕去留意,只有深沉得像死亡一样的睡眠。吴邪最后是被活活饿醒的,他眼睛干涩,喉咙疼痛,唯一念头是真的还想再睡五百年。浴室里又是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揉脸,抬眼看隔壁床,衬衫西裤呈大字状摊开,领带横在衬衫上,一副人去楼空的随意状态。白T恤衫自然是被张起灵带进浴室了,他对自己的纹身似乎挺忌讳的。床头柜有东西震响,吴邪瞄一眼,是张起灵的手机,来电人是RoyXie……解雨臣?
吴邪盯着手机屏幕,最早解雨臣让他做好思想准备他还不以为意,后来才知道,在各种猝不及防的场合见到解雨臣,需要多少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而若无其事,就像现在。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屏幕终于熄灭。浴室的水声也停了。什么时候停的?吴邪尚处在迟钝与震惊中,听到浴室门滑开的声音只来得及趴回去装睡。我心虚什么,我有什么好回避的,吴邪边不停质疑自己边听见张起灵走出来。他步伐很轻,然后是叮的打火机响。怎么醒来比较自然呢,吴邪想。轻柔的步伐延伸到了床边,还是那种通透的气息,随着躯体接近而变得逐渐清晰,如同朝雾弥散,世外的雪山展露出真正的容颜。张起灵停步,他在看向哪里,他想做什么,带着什么样的神情……床头柜上传来咯噔一声,原来是拿手机吗。“你好,我Leo。”
“你好啊Roy。”
“应该有,我帮你问问。”
“很急吗?”
“行。”
“我问好了直接把代理商联系方式发给你。”
“不客气。”
“不用。让代理商之间协商吧。”
“没有没有,再见。”张起灵开始打电话,似乎是问某个型号哪家代理商备了库存。吴邪作被吵醒状坐起来,原来是借货,他不记得东区推荐过什么冷门机型啊。张起灵正背对他,发梢泛着湿润水气,声音平和地向代理商说明情况。
枕头旁手机震动,吴邪看一眼,是解雨臣,他按掉电话回了条短信。不方便。
第九章
美妥乐中国向广州军区发送了警告函,震惊朝野,一时间众说纷纭。这封信由亚太区律师撰写,直接由法律部传真至广州军区招标办公室,也就是陈皮阿四料理美妥乐到一半时看到的那张纸。极少有人得见警告函原文,后来有人问吴三省,他也笑而不语。这封警告函像蝴蝶的翅膀掀起了狂风暴雨,而当时的美妥乐广州军区应标团队就是风暴的云眼,风平浪静到不可思议。
吴邪对这一切暂时还无知无觉,收了解雨臣回复“嗯”,安心起床去洗澡,这几天顾不上,也没有张起灵那种看着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天赋,再不搓搓都要有丝分裂了。洗完吴邪开始刮胡子。他轮廓浅,下巴偏圆,用手动刀各种小心翼翼,但解雨臣特别讨厌电机的嗡嗡声,他练着练着也就习惯了。最后洗了刀收拾好,套上解雨臣那件T恤衫,吴邪出了浴室。张起灵正坐在床沿叫客房服务。吴邪开机收邮件,准备处理这几天落下来的杂事。新官上任三把火,解雨臣忙着随Wendy姐姐拜会代理商和关键客户,首肯了吴邪的修改版教案后没有进一步指示,吴邪也就顺水推舟偷得浮生半日闲。胖子发了常规性作业要求写,不过截止日期还挺远的,也没什么。张起灵挂了电话,说,“我叫了洗衣房,你要一起吗?”
“好啊。”吴邪这才想起自己这两天都打着张起灵的领带,之前随手一扯就不知道扔哪儿了,顿时十分过意不去,赶紧起身从被窝里把领带找出来。那是条中规中矩的登喜路,不会出彩也不会出错,谁打都不难看,要风度翩翩,估计得张起灵那种空灵气质才撑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