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学乐器会有觉得枯燥和烦的时候吗?”“当然有。”梁昳直言不讳。“怎么坚持呢?”“咬牙。”“嗯?”“咬牙坚持。”周景星听清,被逗笑:“真的假的?”梁昳点头:“真的。”“为什么没有放弃呢?”梁昳认真想了想,笑道:“放弃了不划算。”“这倒是,学乐器很贵。”听到这句,周意乔转过头来,补充说明:“不光是学费,还有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意乔说的绝对是首要原因,梁昳不否认。于她而言,还有一个非常隐私的缘由,那就是,“我不想被别人当作‘半途而废’的反面教材。”周景元很难想象梁昳会在意他人的眼光,在他的心目中,梁昳一直是一个坚持自我、不谄媚也不轻易妥协的人。他是这样想的,也直接表达了出来。“很意外吗?”梁昳见他惊诧地看着自己,笑了笑,“我在父母单位的家属院长大,整片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东家长西家短,很容易被人拿来当谈资。我不想作他们茶余饭后嚼舌根奚落的对象,索性咬咬牙学出个样子来,即便被议论也是‘榜样’的存在。是不是很肤浅?”“不,”周景元摇头,半玩笑半认真地,“这样的你才有人味。”梁昳好笑又好气,刻意压低声音,凑近威胁他:“说人话!”周景元乖乖闭了嘴,又往她碗里添了新菜。周景星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嘴角噙着笑,心里却五味杂陈。她借着夹菜,余光扫过坐在周景元身边的人。余田埋头认真吃菜,偶尔跟他旁边的周泽安聊几句,再抬头,正好撞上周景星的视线。周景星避无可避,不想落下乘,索性直视他的眼睛。余田到底怕人多被瞧出蹊跷,生硬地调转了视线,不敢往她的方向看。周景星轻笑一声,不再理他。梁昳抿了抿唇,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说起来,如果景元小时候听我的话学钢琴的话,说不定早就认识梁老师了吧?”章芩想起这桩旧事来,笑自己儿子,“现在后悔了吧?”周景元浑不在意:“那可不一定。”“哟,这么硬气?”周景星笑,不知他否认为哪般。“我要是当初学了钢琴,自己就能指点周意乔,犯得着托人找老师吗?再者说,我都学钢琴了,还能不认识几个业内人士?”周景元分析得头头是道,顺便反驳亲妈,“说不定根本不会认识。”“也倒是。”章芩显然被他说服了,点点头,“这就是缘分。”周景元几分得意:“所以,我没什么好后悔的。”周景星见不得他自鸣得意的样子,出声道:“见好就收吧你!”“是亲姐吗?见不得我好?”“不是。”周景星斩钉截铁地回答。按亲疏远近,姐弟俩自然比亲姐弟还亲,按亲属关系,确实只是堂姐弟。周景星并没说错。周景元不料被自己姐姐扎了心窝,登时委屈上了:“怎么说也是帮你打过架、背过锅的亲堂弟吧?不带这么伤人心的。”“少装!”周景星一眼戳破他,“你可没少拿我当挡箭牌和垫背的。”周景元辩称:“那叫‘互打掩护’。”“你逃课去网吧打游戏说是帮我跑腿儿,你拆了二叔的自行车去卖废铁非说是我指使你干的,害我被我爸罚没了一个月的零花钱……”小时候被坑的事情,桩桩件件,周景星可记得清清楚楚,“你管这叫‘互打掩护’?”“那不是弟弟小不懂事吗?”周景元给自己找补。周景星不买他的账,拉住梁昳:“梁老师,我这儿有周景元一箩筐的笑料八卦,可以给你讲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周景元哭笑不得,难得求饶:“姐,多少给我留块遮羞布吧。”周景星看他服了软,几分得意,随即笑倒在梁昳肩膀上。姐弟俩斗嘴格外有趣,梁昳跟着笑,偏头看周景元,他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俩,眼里盛满了笑。饭桌上的人多少都耳闻了两句,也许习惯了姐弟俩的相处模式,全都笑起来。梁昳甚至在这一瞬间有了一种错觉,她仿佛本来就是这家人中的一份子。温馨热闹的家庭氛围、平易近人的长辈、亲切可爱的家人,她似乎找到了周景元性格使然的缘由。与其说她羡慕周景元的热血坦荡、无拘无束,倒不如说她更羡慕的是他生长在如此温馨又温暖的家庭里。饭后,稍坐一阵,梁昳向周家人告辞。周家的长辈们礼貌地在门厅处跟她道别,没有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