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蒙上一层雾:“我们这是去哪里?”“去砂石场。”简承言打了方向灯,看后视镜的时候,目光捎带着在姜柯源身上停留了几秒,“严伟梁在那里上班,今天是他的夜班。”“严伟梁?”看了好久,又抬头盯着简承言看。“我只是想和严伟梁聊一聊。”简承言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开土方车的司机行事野蛮,这么多年摊上官司的也不少,可找到这里来的,简承言还是头一个。保安想了又想,还是点了头,朝他们抬了抬手,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圈,仿佛这样做就会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把他们禁锢在这片小小的范围内:“你们站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严伟梁打电话。”姜柯源和简承言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一边的角落里躲了躲。严伟梁很快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制服,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走出来的时候朝着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他站在保安亭边和保安说了两句话,又踮着脚尖从升降杆后探出身子来,转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作者有话说】往下翻,还有一章~今天是高考捧起良心严伟梁没看见门口有人,又转回去和保安说了两句话,站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两遍,最后还是从保安亭边的小道里绕了出来。姜柯源和简承言对视一眼,两人冲上去,堵住了严伟梁的去路。“哎呀!”严伟梁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随即马上伸出手来指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那两个人,“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他盯着简承言和姜柯源,下意识地害怕,但又瞪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凶,思索了很久,才终于找出一句他认为的威慑力最强的语句:“我报警了啊!”
“严先生。”简承言抬手将那张刚才递给保安看的证明拿给严伟梁。对方盯着白纸黑字看了一会儿,气势渐渐弱了下来,原本拿在手里虚张声势的手机也跟着一道垂了下去。简承言收起那张证明,叠了叠,重新塞回口袋:“能借一步说话吗?”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砂石场附近的面馆里依旧坐着不少人。严伟梁带着他们在门口转了两圈,还是没能拉下脸来带着他们走进面馆,转身绕进了一边的一条小路里。三人在灰扑扑的掉了漆的墙边站定,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简承言抱着手臂,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靠着墙,不安地小幅度摇晃着。“严先生,我想你一定有什么想说的。”简承言不乐意继续浪费时间,率先开了口,“您那天真的疲劳驾驶了吗?”这句话戳中了这个朴实的中年男人。严伟梁拿着手机,略显慌张地看向面前的两人,又飞快地垂下眼。“严先生。”简承言知道刚才那句话并不能彻底撬开这个中年男人的防线。律师的职业习惯让他在处理这种问题的时候显得冷血无情,知道怎么做才能彻底戳中一个人的痛处,“严伟梁。”大名猝不及防被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这样喊出来,严伟梁下意识停住了左右乱晃的动作,抬眼去看简承言。“十七年前,你跟着村里人出来打工。那个时候,衡州市正在大搞建城活动,你所在的工程队和筑能签约,开始干建筑工。”简承言看着严伟梁,目光平静冷淡,像个完全脱离出生活之外的人一样,一字不落地说着他这些年的履历,“你在建筑工程队干了十六年,期间参与了筑能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建筑项目。去年,你所在的工程队中大部分人都从筑能离职,原因是筑能拖欠你们工资。”姜柯源一愣,他知道简承言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也知道严伟梁的身份并不仅仅是一位土方车司机那么简单。“2022年十月,你从筑能离职,经过老乡介绍来了这个砂石场。”简承言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十几年前离开家乡到大城市来打拼的男人。严伟梁的皮肤因为长期露天劳作而晒得黝黑,握着手机的手指粗糙无比,掌心指尖都布满了老茧。简承言看着他,眼里少见地出现了一丝丝除了公平客观之外,其他更偏向于一个当事者的感情。“所以严伟梁,”简承言开口,“你在筑能做了这么多年,三十六个项目里有将近一半的项目都是姜瑞文在负责。你们真的会认为他会把本该属于你们的工资纳入囊中,看着你们一个个饿死在街头吗?”严伟梁低着头,没动。“你那天根本就没有疲劳驾驶。”简承言笃定道,“你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你知道这是一场安排好的、有预谋的‘意外’,对不对。”那个中年人低着头,灰色的已经洗的褪了色的衣领下露出一截消瘦的、黝黑的脖颈,它低低地弯着,好像即将要被折断。“严伟梁,严先生。”简承言又一次开口,但这次,他的身份不再是那个超脱在整件事件之外,始终保持一种客观的态度去看待这场局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他变成了这起案件中的一份子,他迫切地想要从面前这个中年人口中挖出他想要的信息,“你在最后那一刻踩了刹车,不然关濯潮,也就是那场车祸里的受害者,他不会仅仅是手臂骨折那么简单。”这场事件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拙劣到不能再拙劣的预谋。只不过肇事司机认错态度良好,受害者并未过多追究,于是交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简承言说完了所有他想说的。姜柯源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等待着严伟梁的回答。而这个中年男人,这个面上带着无数条细纹,皮肤被烈日晒出斑痕,抬眼看人时总是小心翼翼的,在衡州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