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夜刚过,一顶大轿从布达拉宫西门抬出,前边是桑结和塔布,后面是卫队长大毛率领10名卫兵护送,甘珠尔,丹珠尔在轿侧照应,一律步行,悄无声息。
在离娘热沟口不远的仲麦村,一行人到桑结府宅休息、吃早茶。天还黑乎乎的时候又出发了,刚才的抬轿喇嘛和卫兵都留下休息、等候,全部换上第巴府中的家丁。沟内道路不平,行走缓慢,到得巨石下时,天已透出一丝亮光。桑结命人留下马匹和带来的一应生活用品,便打发家丁们返回沟口等候。桑结、塔布、甘珠尔、丹珠尔几人将盛放五世达赖法体的八宝箱抬入帕崩卡岩洞内。
岩洞内已派家丁事先清理打扫过,显得干净整洁,里边小洞放置五世达赖法体,外边大洞供甘珠尔、丹珠尔休息。上次来时,塔布已察看测量了洞壁的厚度,发现有的地方很薄,这次专门带了工具,凿了两个向下倾斜的小洞,以利通风。
桑结和塔布又到甲米水磨坊,只说一位高僧在卧石上的岩洞里闭关修行,有两位徒弟照顾,请他们按时送茶饭,走时留下了一笔费用。后来磨坊主人得知是佛爷在此修行,说什么也不再收钱了。
二人返回岩洞,看到里里外外已收拾妥帖,塔布细细向甘珠尔、丹珠尔交待了药物使用方法和风干过程中的注意事项。桑结也向二人叮嘱了几条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并告知他们会定期派人来送所需之物,自己也会常来看看。
到得沟口,吩咐家丁将轿抬回。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未说话。
过了几天,照例,在布达拉宫前广场,宣读了佛爷已移法驾帕崩卡岩洞闭关入定的消息。
娘热沟由于名胜众多、风景殊胜,从很早很早起就是高僧隐士静修之地。尤其卧石周围,由于山体风化,形成许多洞穴,天生是一处静修天地。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曾在这里苦修打坐。他们姓甚名谁,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无人知晓;他们又往何处去,谁也不会去打问。他们只带一个行李卷,找到一处能容身的岩洞就坐进去,在洞口挂一个布帘子,表示有人在里修行。附近住户知道有新到的修行者,就会有人主动布施。每天早午两餐,施主家会派一个人将盛饭的碗和盛水的罐放在帘外空地上,扭头就返回了,下一顿再送来,顺便将放在帘外的空碗罐取回。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什么时候帘子撤了,就不用送了。否则一直送下去,父母老了走不动了,儿孙送,直到有一天,发现空碗罐没有递出来,就说明里边的人“坐化”了。有的年深日久,布帘子早已破朽,透过缝隙,能看见洞里一具白骨。
自闻五世达赖在此闭关入定,前来卧石周围修行的人渐多起来。其中一个女修很快引起了甘珠尔和丹珠尔的注意。
她穿一身半旧僧衣,面色黑黄,眼皮下垂,步履缓慢,看似年纪很大,但偶尔过沟迈坎,那身姿、动作却暴露出她的年龄不过三十多岁。她从不与人搭话,也不抬眼,以至多日了,人们对她的相貌还没有一个完整印象。后来村里一个小孩向同伴说起看见过一次她睁眼,很吓人,怎么个吓人法,孩子也说不清,根据描述,大概可以形容为“双目如炬”吧。
每天晨光刚一射进沟里,她就准时站在了帕崩卡岩洞下边,先是默默祷告,然后在一光滑石板上,虔诚地磕长头108次,再绕巨石转18圈。傍晚,当晚霞变换着颜色涂抹天空时,她又站在岩洞下边,磕长头108次,再转18圈,风雪无阻,寒暑不误。但此时谁也不会想到,甚至她自己也未想到,这一磕就是15年。
她占的石洞,在卧石一侧山坡上,距那条上下的石阶小道也就几十米,洞口有两颗小松树,洞内也算宽敞,据说是一位男修让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