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香还在想,陈正雷看到他们,是装不认识还是会寒暄几句呢。就听陈正雷说,“你怎么来这里了?”
樊香不知道陈正雷知道情况后是帮助自己还是划清界限,只是简单道:“我们跟着这个李干部来说明下情况。”
陈正雷转头问:“小李,这是怎么了?”
李干部指了指薛岭,“陈局长,这个家伙告发他老婆带人去翻看毒草,居心叵测,我就带人去了解下怎么回事。”
“意识形态的斗争从来都不容忽视,我们决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当然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你了解完之后到我办公室告诉我具体结果。”
“您说得对!”李干部心想,幸好他对樊香夫妻还挺客气,没想到她还认识陈局长。
带着他们几人来到了一个房间,他在桌子后坐下后先问樊香。
“姓名?”
“樊香。”
“籍贯。”
“清水县红旗公社东方红大队。”
“性别。”
“女。”
“你为什么要去那个被封起来的屋子?
“领袖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樊香拿起一本50年代出版的课本,违心道:“像这个版本的课本,就是片面强调了科学的重要性,而忽视了阶级斗争,忘了阶级斗争是纲,纲举目张,所以我们就要以它为反面教材进行批判,我们进去就是为了找批判材料的。杨店员也是因此才帮助我们的。”
不知是否陈正雷打的那个招呼的原因,还是樊香两口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樊香及程伯绍都简单介绍了去找书的原因,在记录上签字后,李干部就让他们走了。
薛岭则被好好教育了薛岭一番,让他不要见风就是雨,污蔑革命干部,薛岭偷鸡不成反蚀米,脸色一片灰白。
杨店员狠狠瞪了他一眼,“薛岭,我们离婚!”
在家里,薛岭整天骂骂咧咧,原来她都觉得孩子没了父亲不成,好歹在一起是个完整的家。没想到他丝毫不顾念这个家,为了和她划清界线,竟然去告发她。
她成分还只是富农,不是地主呢,如果是地主,薛岭不是早就和她划清界线,说不定为了追求上进,还比别人对她更凶狠。
幸好樊香两口出身根红苗正,又都是先进人物,这才免除了她的灾难。不然,万一她被打成坏分子,孩子怎么办?既然这样,干脆两人离婚,也免得背后提心吊胆。
对于樊香两人,在发现薛岭带人来堵他们时她有丝恼意,看到程伯绍挺身而出维护樊香时有些羡慕,特别有薛岭作对比,更让她觉得樊香真是有福气,爱人宁可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也要让她脱身。
两人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丝恼意也荡然无存了。樊香拉她时,就顺从地跟着走到了一边。
樊香对杨店员有些歉意,“对不起,差点牵连到你。”
杨店员没想到樊香会对她道歉。她带他们去仓库看书,也是收了她糖,两人算是私下交易。被告发,也是薛岭的缘故。站在樊香的立场,说不定还迁怒她身上,觉得是她行为不谨慎才被人堵,差点被当成坏分子抓走。
她想把糖还给樊香,她怎么有脸拿?“出去后我把糖还给你,就是孩子吃了两块。”
樊香按着她肩膀,“不用了,送给你了就是你的。我们找到许多有用的资料,谢谢你。”
“从仓库里拿出来的书,你拿走吧,店长已被下放劳动改造去了,这些书放在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销毁。”
杨店员想了想又道,“我在省城还有一些朋友,也有书的一些信息,如果你还要看书,到店里去我给你写介绍信。”
这真是意外之喜。樊香答应了。
拿着当证据的那一摞书,她和程伯绍去谢了陈正雷,陈正雷一脸严肃,“我们要实事求是,坚持公正原则。”然后才露出一丝笑,“欢迎有时间去我家做客。”
王婧随她来到这里,虽然外界的风风雨雨少了,但远离亲友,也没有别的能说话的人,十分孤独,难得她和樊香聊得来,竟然让他帮樊香组装自行车,这可是老婆破天头一遭为别人求他办事,让她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再说,孩子们也很喜欢樊香讲的故事。用老婆的话说,樊香虽然文化不高,但见识不差,是心中自有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一个粗人,没有老婆那样细腻的情怀,但以他的眼光,樊香讲的好像并不是故事,更像一个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