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大爷,您能跟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吗,我还不是怎么清楚。&rdo;欧阳思索了很久才开口问他,毕竟揭开人家的伤疤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时?陈老六认真的回想起来,其实不认真也一样,记忆太深刻,烙印在了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
当时有很多的人来,西装革履的,开着小轿车来到印刷厂,陈老六是粗人,自然是认不得那些是什么车,但是看起来来头都不小。战战兢兢的在会议室里,看着对面的人们,陈老六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来的人都是身着名牌西装的男子,原本还蛮大的会议室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显得拥挤不堪。
对面的一个穿黑西装的中年男子突然起身,拿着一叠文件向陈老六走了,几步就走到了他面前,把文件递给他,并说:&ldo;令千金曾经在我们公司投保,保单是五十万,这是相关的一些文件,请您过目。&rdo;对方语气温吞,陈老六也拉不下脸皮来,只好慢慢吞吞的看着文件。
文件的内容过于专业化,很多一些相关的术语陈老六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浏览完所有文件后,把目光定在了那个意外死亡四个字上。
那意思,傻瓜也知道。陈老六迟疑的问:&ldo;我女儿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你们这是什么意思?&rdo;语气有些生气,论谁都会生气,明明自己的孩子活得好好的,突然有一群人来告诉你,你孩子死了,他们赔钱给你,你会是什么滋味?
一直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中年男子听到陈老六的问话以后,一脸的诧异,回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同事,只见对面的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当事人的父亲都不知道自己女儿死了,这算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人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份文件,原先站在陈老六身边的中年男子赶紧走上前,接过文件,然后又转交到陈老六手上。
陈老六刚一接到文件,一下子就傻眼了,那文件上好死不死的写着四个大字:死亡证明!
面对这东西,陈老六一点也不陌生,当初老婆死的时候,医院也给过他同样的文件,证明妻子是自然病死,与医院无关。时过境迁,陈老六再次拿到这份死亡证明,还是难以抑制自己激动慌乱的心情。
老婆死了,爹娘死了,兄弟姐妹彼此之间的联系更是少之又少,陈老六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的死,是跟他有关的。除了女儿。但是这个念头一出,陈老六就在心里把它否定了,不会的,不会女儿的,刚才的名字一定只是同名而已,不会是自己的女儿的!他们搞错了。
陈老六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心里的秘密,发抖的手连带的让手里的纸张也在一颤一颤的。
忙乎了好半响,陈老六颤抖的手才把文件打开来,只瞥了一眼,他就定在那里。死亡证明上写的分明就是陈雪两个字,哪里还有假?陈老六呆住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完一遍,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
对面的人似乎看习惯这样的场景了,但是他们的时间比较紧,于是有人开始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陈老六被惊醒了,眼神很空洞的看着四周,看了一圈,才意识到原来是人家等不急了。陈老六颤颤巍巍的手捏着纸张的一个角,小心翼翼的问:&ldo;这个,是怎么回事?&rdo;
对方很公式化的回答:&ldo;这是一个意外,陈雪小姐生前在我们公司投了保,可是刚一出公司门口发生了意外,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还希望您老人家节哀顺变。陈雪小姐只有你一个亲人,所以收益人是你,这个没什么异议吧,还有……这是保险金,一共是五十万六千七百七十八元。&rdo;说罢,男子抽出一张支票,示意旁边的人拿给陈老六。
陈老六看着手里的巨额支票,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高兴的是手里有钱了,可以给女儿念大学了,悲的是女儿再也不能上大学了。可是既然女儿都不能再上大学了,那这笔钱,他陈老六要了还有什么意义?
陈老六苦笑,一遍遍的询问他们是不是搞错了,陈雪这个名字太普通了,说不定是同名同姓的,可是对方一口咬定就是陈老六的女儿,资料上的姓名家庭住址电话,全都在表示着:那真的是他的女儿陈雪,他的女儿真的已经死了。
陈老六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懵了,那些人走了以后他就回到家里,把门反锁,什么人也不见,什么电话也不接,饭也不吃,人家敲门他也不理。陈老六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窝在家里好几天,别说大门,连卧室的门也没开,就坐在陈雪的房间里,对着陈雪的相片发呆。整日整夜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很快的,陈老六显得更加的苍老,斑白的头发转瞬间就变成了全白的,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深深的沟渠印在他脸上,整个人都老了十岁以上。
迷雾(4)
欧阳抽出手机,时间是下午2点24分,试着给嫣然打了个电话,里面是冰凉的机械女音,有些茫然的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而看向身边暗自抹泪的老人。欧阳试探的问:&ldo;您老人家,真的没看到你女儿吗?我说的是人。&rdo;
老人摇摇头,最后一次见到女儿是在某个早上,女儿说要出去办点事情,接着就再也没回来,陈老六还记得那天女儿说晚上回来要给他包馄饨的。晚上陈老六准备好肉馅跟馄饨皮,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看着太阳慢慢的落下去,天黑了,灯亮了,陈老六的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