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迟苏单独出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倒不是她故意晾着兰秋,不让她跟来,而是云致的义诊时间只剩半个多月了,许多住得远的人这几日才刚到,她怕府里人手不够,便让兰秋去帮忙了。虽然兰秋同她说可以去外头雇佣几个帮手,但迟苏觉得,兰秋毕竟是云致身边用惯了的人,对他的行动更为了解,做起事来才更有效率。她说的也是事实,兰秋明白,所以也没有过多地与她争论,交代了几句后便去云致那边打下手了。迟苏一个人换了男子装扮溜进了流苏阁,同程思铃说说笑笑,偶尔还要提一两句想去剑南州发展的话,让程思铃给她拿个主意。小姑娘虽然没去过剑南州,却也听说过其中凶险,认认真真地说了好大一通后,才调侃道:“苏公子若是在剑南道上有一两个兄弟,说不定这事儿会轻松许多呢!”为何说这话是调侃呢?剑南州一路上的凶险劝退过许多人,主要原因在于道上的劫匪太多。但是那地方也奇怪得很,劫匪与劫匪之间相互尊敬,井水不犯河水。为避免自家被别的劫匪抢了东西,甚至掠去性命,那些有劫匪亲戚的人便会在赶路之前去亲戚家里要一张通行令。据说只要手握通行令,道上的劫匪就不会动你!没有这通行令,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说不定也会被抢得裤衩儿都不剩!当然了,若是同道上的劫匪做了兄弟,那通行令还不是唾手可得?程思铃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谁知迟苏竟还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了。江湖上至情至性之人不少,许多打个一两架就能结拜兄弟。只是迟苏是个有原则的人,和什么样的劫匪结拜才是她想的问题。若有所思地离开了流苏阁,缺突然听得一道婉转的声音响起:“苏公子?”迟苏回神,朝着声音的来处微微一笑:“弥音姑娘,好巧啊!”弥音拢了拢怀中的琵琶,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有种别样的风情。她笑了笑,那日她身上那种忧郁的气质似乎一扫而空,此刻整个人倒是明媚。“是挺巧的。”她看了看迟苏身后的流苏阁,感慨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夸赞,“苏公子也来流苏阁买东西?这流苏阁也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自己的店铺被人夸了,迟苏显得非常高兴。虽然她知道很多人对流苏阁都抱着期待和赞赏,但亲耳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不大一样,好像更令人膨胀了呢!“是啊!诶,对了,弥音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我原本也是想出来以后就去沈府找你的,哪知竟这么凑巧!”弥音垂着眸子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琵琶,道:“我的琵琶断了一根弦,正想去找琴行的廖老板瞧一瞧,若是能够接上就好了!不过苏公子去沈府找我作甚?”“是这样的,我过些日子可能就要搬进去了,所以昨儿个雇了几个伙计想要修缮一下房屋,打算今儿个去找你说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合适。”迟苏解释道,想着她说的“琴行廖老板”,她动了动眼珠子,问道,“弥音姑娘说的这个廖老板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吗?我想定制一架古琴,不知道他靠不靠谱?”弥音没有一点儿迟疑地回道:“自然是靠谱的!不过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苏公子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迟苏想想也是,便欣然应下了。这家古琴铺开在一处较为有意思的地方,离着市集不远不近,进门前耳边是哄闹的人群,进门后却好像一瞬间隔绝了所有嘈杂。“这里就是廖氏琴行了,苏公子小心脚下。”弥音提醒道,同时也不忘了告诉迟苏脚下的门槛。里头一个正在无聊地翻着琴谱的男人耳朵动了动,不知为何猛地正了一下神色,慌忙之中也不忘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然后抹了一把脸,好像这样能够让他看起来更精神一些一样。弥音同迟苏踏进了这显得略冷清的琴行,然而那男人眼里似乎只看见了弥音,开口就满是笑意:“弥音姑娘,你怎么来了?”闻言,迟苏耳朵动了动,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还从这男人声音里听出了点儿别的东西。还没等她想明白那是什么,男人看见了她,惊讶又略微迟疑地问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弥音点了点头,好像并没有发觉男人语调中的紧张,只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道:“是的。对了,我是来找廖老板看看我的琵琶的,它断了一根弦,不知道还能不能接上?”男人其实只是随意看一眼便知道自己能接上,但他还是接过了弥音递过来的琵琶,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几遍,这才拍着胸脯保证:“自然是能的!弥音姑娘放心,我廖某人说话,绝对做不得假!”原来这位就是弥音口中的廖老板啊!迟苏心想。不过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人怪怪的呢?下一秒她就知道为什么了。皆因弥音状似随意地调侃了一句:“说起来,前些日子听闻廖老板又有红颜知己了,这一次不知是哪家小姐?”迟苏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喜欢人家啊!我就说怎么两个人都奇奇怪怪的,原来是相互喜欢又不好说啊!果然,一听她这话廖老板就瞪大了眼睛急忙摆手,生怕她误会了什么,慌里慌张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哪有什么红颜知己啊?不过是家里看不得别人笑话我还不娶妻,故意说来堵住悠悠众口的!弥音姑娘别听外头人瞎说!”说着,他还偷偷瞥了一眼弥音的神色。见她好像并未放在心上,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欢喜还是该苦恼。然而他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于是错过了弥音脸上的神色变幻——她好像有一瞬间的高兴,只是下一刻就有些怅然若失。“家里人也是为你着想。”她最后只这样勉强地回了一句,而后看向了迟苏,道,“对了,这位是苏公子,他想请廖老板帮忙定制一架古琴。要不你先与他聊着吧,我去里间等一等。”廖老板这才正儿八经地打量起了迟苏,顺便回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