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小厮平乐应是,朝着厨房去了。
&esp;&esp;晏决明面色如常,心中却有些忐忑。
&esp;&esp;自那日从祠堂出来后,他与晏淮在书房对谈了一下午。
&esp;&esp;黄昏时分,他拖着疲乏又疼痛的身子出来,摇摇晃晃几乎快跌倒时,晏淮在他身后说:“我已去信你姨母。想来再过些日子,她便会来看你。”
&esp;&esp;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位姨母。
&esp;&esp;他私下找了几个侯府的老人,问他母族的情况。才得知如今与他关系近的,只剩这位在福建的姨母了。询问起她的事,侯府里的人却都吞吞吐吐的。
&esp;&esp;直到他反复追问,才得到一个,“崔夫人性子颇为爽快”的回答。
&esp;&esp;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干脆就丢到脑后了。
&esp;&esp;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esp;&esp;晏淮很讲信用,如他所愿给他安排上了最好的先生。武不必多说,杜千户经验老道,为人正直,足够他从师。而文,就有些波折。
&esp;&esp;傅先生致仕多年,也早就不再收学生与弟子,平日里煮酒烹茶、闲云野鹤,不管世事。晏决明不知道晏淮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傅先生很是不情愿地见了他一面。
&esp;&esp;傅先生见到他,先是考校了些经学义理,大约是对他的真实经历有所耳闻,问的都不算偏深,晏决明一一回答了。
&esp;&esp;傅先生有些惊讶,竟也没顾忌,直接问他,这些年混迹市井,哪来的机会去读书?
&esp;&esp;晏决明知道,傅先生是他要抓住的前后山
&esp;&esp;崔夫人含泪看着眼前的少年。八年不见,他早已褪去从前的懵懂与稚气,已然出落成竹瘦松坚的少年郎。
&esp;&esp;多年的颠沛与辛劳,将他打磨得更加坚韧内敛,如同顽石在水流的冲刷下,经年后透出温润的光泽。
&esp;&esp;“真好,真好。”她情难自抑地哽咽,眼睛几乎离不开他。
&esp;&esp;晏决明感到一股奇异的温暖,有些尴尬,却又让他的心头烫烫的。
&esp;&esp;“表兄,你还没见过我吧,我叫孟绍文。”旁边的男孩突然出声,笑吟吟地看着他。
&esp;&esp;崔夫人平复了下心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身将孟绍文拉到身边:“小时候你表弟身子不好,我便没带他来过侯府。你还记得姨母与你说过的孟家表弟吧?”
&esp;&esp;晏决明朝孟绍文点点头,有些迟疑地对崔夫人说:“其实,五岁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
&esp;&esp;崔夫人表情一滞,晏决明忙开口:“……姨母、表弟,不如我们进去说吧。”
&esp;&esp;三人坐进内室,下人们奉上茶点,乖觉地关门离去。崔夫人急不可耐地发问:“这些年究竟发生什么了?”
&esp;&esp;她拉过他的手,语气坚定:“别怕,你跟姨母说实话。”
&esp;&esp;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睛疼惜地望着他,眼含泪光,却充满了温柔而笃定的力量。
&esp;&esp;在这样一双眼睛的凝视下,他莫名感到了难过和委屈。
&esp;&esp;他磕磕绊绊地开口:“那年除夕……”
&esp;&esp;他断断续续讲了那些从人贩子手中逃脱的碎片记忆。沉默良久,又提起他在溧安的生活。从独自求生,讲到那年冬天,他将程荀带回破庙。
&esp;&esp;在崔夫人如海般宁静包容的视线下,他没有将那之后的事一笔带过。
&esp;&esp;那些藏在他心中许久的回忆,那些无人愿意聆听的往事,那些被侯府视作耻辱的过去,终于得见天日。
&esp;&esp;他坐在雕梁画栋的金屋中,诉说着他和程荀在破旧庙宇里的年年岁岁。
&esp;&esp;中途,数度哽咽。
&esp;&esp;说出口,他才恍然,原来她陪自己吃了那么多苦。
&esp;&esp;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躲在不为人知的深山角落时,熬过不知多少次饥寒交迫;去城中求人找帮工时,又受了不知多少次冷眼和嘲讽。
&esp;&esp;刚摸索着学竹编时,他们去城里捡人家丢弃的破竹篮回家研究。竹篾又尖又细,不知道多少次扎进指甲缝里,直到扎得满手找不到一块好皮,两人才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