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以为你是谁?&rdo;科比的声音低沉而又温和。他睁开了眼睛,看见她正蹲在他的旁边。
&ldo;让我想一想吗?&rdo;
&ldo;你想你是谁呀?&rdo;她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她手里拿着一根叶刺的茎秆,慢慢地来回搓动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根茎秆,好像它是一件什么很稀罕的东西,非得小心谨慎地照料它,它才能够恢复生命。
&ldo;我讨厌说这个。&rdo;他承认了,&ldo;但是,我又不能够确定。&rdo;
&ldo;接着说呀,&rdo;她说,&ldo;你本来可以做得比这更好。还是好好地猜猜吧。&rdo;
&ldo;实际上,这根本就不是猜不猜的事儿,对吧?这就像大多数人一样,他们本身都有一个正确的认识,那就是他们自己是谁。可是,偏偏我就是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怀疑。&rdo;他用手揉着眼睛说,&ldo;我想我是知道这一点的,而且以前曾经有过那么一次。&rdo;
&ldo;ok,那么,你知道你是谁了吗?&rdo;他看着那根旋转的茎秆,好像是着了迷似的。
&ldo;我吗,我想我就是我呀。&rdo;
&ldo;啊哈,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主意了呢?&rdo;
&ldo;是记忆,&rdo;他吐了一口吐沫说,&ldo;是那些血淋淋的记忆。我自己有很多事情要记住,没有必要把别人的移植过来。&rdo;
&ldo;嗯……好吧。可是,那就意味着你不再是你自己了吗?我的意思是说,也许你和你自己想像的那个样子还是有一点儿差别的,但是,那毕竟还是有差别。如果我能够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的话……&rdo;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他的脸凑到了她的脸跟前:&ldo;我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他就是帕尔墨!他正在跟我说话!&rdo;他松开了手。&ldo;你知道什么?&rdo;他说,&ldo;快告诉我!我想知道!&rdo;
她咬着下嘴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ldo;我想这已经够公平的了。可是,首先你得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好吗?这样的话,就能够节省很多宝贵的时间,省得我告诉你一些本来就明摆着的事情。&rdo;她小心地搓着双手。
他慢慢地讲了起来,他讲起了他在那座雕像内试图控制那场游戏的时候脑海里产生出来的有关帕尔墨的幻觉。
&ldo;也许有人跟你说过这件事儿……&rdo;她开始说话了,&ldo;或者你在什么地方看过有关他的报道。我的意思是说,谁说那是真的?&rdo;她的语调既和蔼,又使人感到宽慰。
&ldo;这跟我记在心里的其他事情一样都是真的,跟其他事情一样,我就在那里!我能够体会到他的感觉!&rdo;他眯起了眼睛,好像是在回忆过去的经历,&ldo;他穿在身上的衣服、他唿吸着室内的空气、他刚刚刮完脸的那种气味总而言之,他周围的一切事情。当他成功的时候,我会和他一样感觉良好;当他认为他自己正面临挑战的时候,我也会和他一样地生气着急。这些事情都在我身上发生过,让我亲身体验过,那是我的一部分!&rdo;
她看着那根破碎的茎秆,叹了一口气,让它飘散到了地面上。&ldo;凯里班,你是在哪儿出生的?&rdo;
&ldo;你问我吗?在西部中央医院。那是发大水以前的事情了。&rdo;
&ldo;啊哈。那么,你妈妈呢?她长什么样儿?&rdo;
&ldo;不记得了,她死了。&rdo;
&ldo;爸爸呢?&rdo;他摇了摇头。&ldo;那么说,你是在大街上流浪才活下来的?&rdo;那些模煳的记忆又回来了,儿时的那些记忆他差不多都忘光了。整天充满恐惧地逃离那些破烂不堪的大楼,只差一步就沦为奴隶了,饿了渴了,只能够在垃圾箱里找点儿吃的;整天挨打受骂。&ldo;是啊,这一点我是能够肯定的,我活下来了。&rdo;他说道。
&ldo;你十二岁的时候在哪儿来着?&rdo;
&ldo;在大街上。我也记不清……&rdo;
&ldo;十四岁的时候呢?八岁呢?&rdo;
&ldo;在一个地方,&rdo;他口中喃喃自语道,&ldo;可是,好像又想不起来了。&rdo;
&ldo;你是在哪儿学会识字的?&rdo;
&ldo;我……&rdo;
&ldo;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rdo;
&ldo;我想说,我确实没有办法。我……日子非常艰难……&rdo;
&ldo;告诉我从那时候起发生的事情,不论哪一天的都行。&rdo;
他眼前一阵眩晕。他努力回忆着某一天发生的事情。
某一天。
当他真的回忆起来的时候,眼前到处都堆满了支离破碎的镜头:有海边的、露营地的、学校的、父母的,还有海边波涛翻滚的声音。这些镜头都没有明显的边缘界限。它们都是模模煳煳的,也没有清楚的线条和形状。
&ldo;就一天。告诉我一件特殊的事情就行。&rdo;
饥饿、寒冷、威胁、惩罚。他想抓住那些不断浮现出来的历史镜头,可是,它们偏偏又从他的脑海中一点儿一点儿地溜走了。
科比抓住他的肩膀转了半圈,这样他就能够直接面对着她。&ldo;凯里班,你能够回忆起来最早的事情是什么?我要你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rdo;
他还在冥思苦想,笨手笨脚地四下里胡乱摸索着。仿佛他潜入深海去探索宝藏,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了半天,找到的却是满手的稀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