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的公文冬至前已经急递了各调任官员,周临催得急,远的从西南楚地赴任的何兴早便赶在了路上。
这人举人出生,是个倔驴子。性子耿直,在楚地当了两年知县得罪了不少人。年纪轻轻地便做起了冷板凳,被贬到平溪做教谕不到半年。
周临破格提用此人为珈蓝巡抚,看重的便是他敢干敢为的性子,想要让他去与珈蓝的豪强大户去争。
因他得周临的书信早,早两个月启程赴任,时至冬至前后便已到了珈蓝。
不过吏部的勘合文书还没到,不好让他在明面上主理政务,一直便以随侍的身份跟在他身边。
追税之事有裴封带头,各大户、百姓跟着补了十之有三。
剩下的,原也不知是何人走漏了裴璃将留任珈蓝总督之职,总理西北军务政务的消息,便等着望风向,跟着秦家人故意拖延。
总觉得此事有秦家在前面顶着,裴璃定会照拂这钱拖到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因此追税之事便僵持了下来,周临念着裴璃的薄面总不愿意事情闹得过于难堪。
何兴与裴璃素无交情,开始还讲着情面,先礼后兵。好言好语的讲法理油盐不进后,几日前便嚷着要动兵。
算准吏部公文到珈蓝的日子,一早便揣着卷宗来了将军别院。
“仲宣……”
何兴提着长袍走进书房,一眼便瞧见了放在桌上的吏部文书,唤了周临一声放下卷宗自顾拆开信封。
周临似乎总是在看书,见他喜不自胜的模样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迭得整整齐齐的官服,上面压着一顶黑纱帽。
“珈蓝巡抚之职我交给你了,在这里你只管放开手去做,朝中一切自由我顶着。”
何兴摸了摸那乌纱,手有些颤抖。?寒窗苦读十年为的是荣华富贵,为的也是一展胸中抱负。
“你说了,我可放开手去做了。珈蓝虽城小民少,可民官兵商互为依仗对抗朝廷。想要撕开一道口子就要下猛药,法子我给你想好了。”
于是向周临推了推桌上的卷宗,是珈蓝李氏私开矿场的卷宗。
“今年西南几个省遭了水灾又是大旱,朝廷拿不出赈灾的银子。缺的这笔先从李氏这里开缺,私开矿场走私皇家铁矿是重罪。抄家既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又能震慑珈蓝像秦家这等士绅,往后追税推行新政也好做些。只是少不得要动到宫里的人,你看如何。”
周临翻着手中的书页眼也没抬,“你做你的,宫里也不全是我的人,该杀的就杀了吧。只是李家终究也算忠烈之后,当年守为珈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何兴一愣,“你心软了?按律李家私开矿场,公然行贿,充军流放都不为过。和裴璃待一起久了,你竟也变成了一个讲情义的人了。”
半真半假的嘲弄,周临知道何兴的意思,并未反驳他也没有不悦。
“可是,在珈蓝这个地方情义和律法不能两全,仲宣。”
还是只有何兴的声音,周临翻书的手并未停下来。突然,门外经山小跑了进来回禀,裴封带着张芷兰一家大大小小来看裴璃了。
已有四五个月身孕的人,院里的侍卫不敢冲撞,虚虚伸手拦着,边拦边退就退到了裴璃的房前。
有塔塔那丫头片子,带着张芷兰就创进去了谁也没敢阻拦。
经山没了办法只能来禀告周临,问他要不要暗地里监视他们。
周临手中的书一扔,端起了茶杯,“不必了,把院里的侍卫都撤了,别打扰他们兄妹说话。”
“是,九千岁。”
经山退了下去,何兴好奇地又问:
“怎么你不怕,裴封暗地里挑拨你和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