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想到了。”他抬起一根手指,笑容满面,“给我的小十一喂点好东西如何?”——好东西?心眼儿多得筛子一样的三王爷,会给他什么好东西?江羡鱼浑身僵硬,直觉大大的不妙。两根莹白的手指挟着一只巴掌大,矮胖圆肚的翡翠瓶递到他面前。江羡鱼眼睫颤动了一下,听到姬酒意味深长的说着:“就拿你来试药吧。”江羡鱼克制不住的浑身一颤,从姬酒的角度,能清楚看到他一张脸白如素纸,愈发衬得那泪痣鲜艳欲滴,极其美丽。他应该是怕的,因为被姬酒用来试药的人,鲜少能落个全尸。江羡鱼一颗心直往下沉,不知该后悔自己太过大胆,还是应该对试药的结果抱有最后一丝奢望。他动了动唇,艰涩道:“是。”垂首,他默默地伸出双手,翡翠药瓶落在他掌心,清凉中透着一丝油润,隐约能看到内里深褐色的液体。江羡鱼莫名有种上断头台的感觉,好在迟迟没听到系统的死亡倒计时,这叫他多少松了口气。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他目露坚毅,拔出瓶塞,将药倒进了口中。清凉的液体入喉,苦的让他蹙眉打了个激灵。许是这模样取悦了姬酒,他低低发出一声笑,柔声道:“行了,少喝几口,我还留着有用呢。”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江羡鱼便知,这药绝对要磨去他半条命了。如何能让满腔阴郁宣泄个痛快?对于姬酒而言,这似乎是他从十六岁开始,就致力于钻研的事。一刻钟后,他看到十一煞白的脸颊上肌肉不受控制的开始抽动,很快有豆大的汗珠滑落下来,顺着他的形状优美的下巴,啪嗒一声低落在白玉地砖上。“感觉如何?”姬酒饶有兴致道,“这可是本王让人新制的药。”江羡鱼已经张不开口,他只觉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手攥了起来,疼的他眼冒金星浑身抽搐。他的手脚控制不住开始抖动,关节处却奇痒无比,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着他的骨骼。他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一双眼布满雾意。姬酒看着他,这样羸弱的一个青年,任谁能想到他会是自己手中出其不意的那把刀?此刻他疼的已经咬破了下唇,艳丽的血色染红了他的唇,有别于往日的清淡无味,这样一个他,竟然有种雌雄莫辩的阴柔美。姬酒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直至听到双拳骨骼摩擦发出的脆响,才发现他已经丧失了大半神智。他呼吸急促,漆黑的发丝有些凌乱,随着胸口的起伏,他一双眼渐渐失焦,开始进入一种奇特的魂游境界。江羡鱼觉得奇怪,因为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仿佛先前痛到了极致,如今只有种即将羽化登仙的缥缈感。姬酒却眼神一变,因为十一的手不知何时扼住了自己的脖颈,他在不断施力企图掐死自己,但他的眼神却轻柔舒缓,这一幕显得诡异极了!【警告!宿主生命倒计时:10、9……】仿佛被谁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江羡鱼失焦的眸子瞬间恢复了几分清醒,这令姬酒不觉有些讶异他的自制力,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当然,也给了他更大的兴趣。意识清醒的瞬间,江羡鱼感觉到了濒死的窒息感,他的双手猛地一松,大口喘息着瘫倒在地。脑中的警报声消失。江羡鱼脸颊贴在白玉砖上,两者几乎已没什么差别。他身上的衣衫被室温烘干后,再度被他的汗液淋湿,黏腻的裹在身上。他看着姬酒,一双眼充满了疲惫,恹恹道:“王爷,十一过关了吗?”姬酒的手指颤抖了两下,他表情有些古怪,看不出是想笑还是要发怒,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江羡鱼,好像他是这世间唯一能夺走他注意力的事物。一股异样的情绪仿佛藤蔓,悄无声息在他心底滋生,他发现,他往日里好像忽略了十分有趣的事情……“起来吧。”姬酒摩挲着拇指上鲜艳欲滴的血玉扳指,眼神复杂,“十一,你可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呢。”声音里充满着叫人不寒而栗的阴鸷。江羡鱼死里逃生的同时,对眼前这个心机深沉又喜怒无常的变态,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他缓缓爬起来跪好,轻声道:“王爷谬赞。”青年薄如秋雾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么疏离,却还有几分异于常人的倔强。姬酒偏爱他这一点傲气,闻言弯了弯眼睛:“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什么意思?江羡鱼眼皮一跳。姬酒长袖掩口,眼神诡秘:“小十一,我等着你来求饶。”他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江羡鱼知道,只得应是。内心真是苦的一批,刚才那种死去活来的感觉,难不成还要再来几遭?惹不起惹不起……他琢磨着,自己此番,貌似是玩劈了。一连三日,夜夜子时,江羡鱼都会痛不可当的醒来。每次醒来,他看到自己脖颈处逐渐浓郁的淤青都会骇然不已,这□□最惊人的不是痛苦,是无知无觉杀死自己的悚然和后怕。但他无计可施,现在求饶,只会令姬酒彻底丧失兴趣。他在等一个机会,直至第五日清晨,他睁开眼看到了立在窗前的阿大。“主子有令,命你即刻动身前往江宁道,诛杀王陵鹤。”“王道使,不是王爷的人吗?”江羡鱼微微蹙眉。“这不是你该问的,做你该做的事!”阿大双手抱臂立在阴影下,高大的身躯隐含威势。江羡鱼垂眸应是。江宁道离京十万八千里,姬酒要他一个身中奇毒、每夜定时发作的人,千里迢迢跑去诛杀一个叛离的心腹,就不怕他把事情搞糟?不,他一定是故意的。无论自己最终能否完成任务,这都是逼他向他妥协的一环。这个男人,心眼儿小的简直不能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尽管对方套路深,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江羡鱼简单收拾了几样必要的毒物,揣进怀里,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出了京。幻海阁内,姬酒摔碎了他心爱的九瓣粉雕莲花碗,脸色阴沉:“你再说一遍?”“回、回王爷的话,十一他,的确已经出发了……”十七的声音颤抖着,强自压抑心中恐惧。姬酒怒极反笑,挥袖把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滚出去!”他表情有些狰狞,十七半身伏地叩首,飞快退了出去。“你就是不肯服软对不对?”姬酒伏在桌案上微微喘息,眼神充满了狠厉,“你别后悔!”江羡鱼……已经后悔了。从帝京到江宁道需要马不停蹄疾驰七日,然后换走水路半个月,才能摸到江南边界。虽说他压根没打算真去完成任务,可为了做样子,他还是一日疾驰来到了通灵县。这是距离帝京最近的城镇,自然也是繁华喧闹,江羡鱼闹中取静,选了个破庙勒马停靠,夜幕降临后,熟悉的疼痛再度传来。他熟练地取出绳索将自己双手捆缚,然后表情复杂的看了片刻,便再一次陷入无边痛苦当中。这大约是他穿越的世界里,疼痛指数最高的一个角色了。阿大到来时,他刚刚结束了这一场折磨,浑身大汗淋漓。漆黑的发黏在他雪白的脸颊上,令他看起来分外羸弱。他半醒半昏,满身疲惫,连指尖都动弹不得,看着阿大遥遥走来:“……大人?”还能认出人来,不错。阿大鹰隼般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意味深长。少倾,他弯腰抱起了他。江羡鱼气若游丝道:“放开我,还有任务——”阿大扬手,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劈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