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看得几乎要吐了出来……等到女人走远,杜言走到了屋子里唯一的那张床前,忍不住想要看看床上的那个人,刚伸出手,就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做梦,根本就碰不到这里任何的东西。嘲讽的勾起了一边的唇角,自己难得会有这种好奇心。就在这个时候,床帐突然被掀开了,仍旧是刚刚那只手,只不过,这次,手上青色的脉络暴起,似乎在那血管中有什么活动的生物在蠕动一般,一张青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孔从床上探了出来,趴到床边,无力的干呕着,可是除了掺杂着血丝的污浊液体,他什么都吐不出来。杜言震惊的看着那个孱弱得几乎无法下床的男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白晖?!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个冰冷的男人,那个强大到让厉鬼害怕的男人,竟然会有这么无力的时候?!趴在床上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屋子里陌生的气息,猛的扬起头,美得妖异的面孔,满是青白与病弱,只那双乌黑的眼睛,凌厉而带着绝望,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从那里,杜言只能看到带着倾覆与毁灭的情感,恨意,杀意,除了这些,再无其他……突然,男人的脸一阵扭曲,干枯的双手紧紧的钳住自己的脖子,好似喘不过气来一般的大张着嘴,鼻翼抖动着,猛的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一口接着一口,溅在地上,在那片污浊的鲜红中,似乎有无数点黑色的虫蛹蠕动着……杜言惊悸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知道男人看不到他,可他却莫名的害怕。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恐惧,他根本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那扇雕花木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她身后,跟着四个同样穿着的年轻妇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端来药碗的那个女人。她们鱼贯走进室内,先是注意到喷洒在地上的鲜血,当看到鲜血中蠕动的可怕生命之后,一抹喜悦在那个老妇人的脸上一闪而过。杜言觉得这几个女人很熟悉,熟悉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突然,那个老妇人朝着杜言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杜言惊得屏住了呼吸,那是怎样一双眼睛!眼白几乎充斥了整个眼眶,本该是瞳孔的地方只有竖直的一道黑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那张照片!他想起来了,那张外婆箱子里的老照片!杜言惊喘着,他有种感觉,这个老妇人看到他了!就在这个时候,杜言眼前的画面又是一阵扭曲,眼前的人和景物都快速的模糊起来,像是刚刚打开的一副画卷,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合上,卷起……杜老爹和白兰紧张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杜言,赵老头和冯老头坐在门边不出声,徐老则是一脸凝重的用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图案,然后割破了白兰的指尖,滴落的一滴鲜血正好完成了那个图案最后的一点,徐老将那张符贴到杜言的额头,见符上的那滴鲜血慢慢浸透了黄纸,晕染开,这才舒了口气。&ldo;好了,没事了。&rdo;&ldo;可人还没醒……&rdo;白兰还是不放心,却被杜老爹拉了一下,徐老则是不在乎的摆摆手。&ldo;他这是失魂,我已经给这小子定了魂,不用担心,他这只是精力流失过度,休息一晚就没事了。老赵,给言小子摆个养魂阵,省得他明早醒过来动都动不了。&rdo;&ldo;得,徐老开口了,小子服其劳!白家丫头,不用担心,徐老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rdo;杜言在黑暗之中,模模糊糊的听到了父母说话的声音,还有几个算不上陌生的声音,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端,耳边那个嘀嗒声渐渐消失,他刚刚应该是被梦魇住了吧?可他却不知道,这个梦,究竟是已经结束了,还是刚刚开始……白晖静静的斜躺在沙发上,单手支着额头,双眼紧闭,绝美的面孔在沉睡中仍旧带着难以融化的冰冷。慢慢的,长长的羽睫颤动了两下,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中光华流转。他竟然做梦了?有多久没有做梦了?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五十年?那个被他埋在记忆最深处的院落,那个被他亲手染红的地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他的梦中……金色的双眼变得凌厉,鲜红的嘴角抿起,珍珠一般润泽的指甲突然暴涨,记忆中的味道再度弥漫,那是肮脏的,满是污浊的血的味道……第二天早上,杜言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四肢酸软,在床边守了他整整一夜的白兰天亮时刚刚眯了一会,听到杜言起床的动静,马上就被惊醒了。看着杜言仍旧有些苍白的面孔,摸了摸杜言的额头,一把的冷汗,白兰只觉得自己平生虽不是什么善人,可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怎么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夭折了,自己这个儿子也是三灾八难的,难道真是命中注定的?还是她前世惹下的祸根?&ldo;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你先别急着起来哎……&rdo;杜言摇摇头,借着白兰的搀扶,双手支着身体坐起身,刚要下床,就看到床前摆着一圈的香烛和铜盆里还未燃尽的纸符。&ldo;妈,我昨晚让你们担心了。&rdo;&ldo;没事就好了,你小子,知不知道昨晚你那样子多吓人!&rdo;白兰见杜言没什么精神,可说话清晰,眼神也不混沌,虽然身体还是发虚,可脸色却不像之前的那么难看,就知道杜言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吊了一整夜的心也放了下去,虽然她相信徐老的能力,也知道赵老摆的这个养魂镇有多难得,可毕竟杜言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能不担心吗。&ldo;儿子醒了?&rdo;杜老爹在外边听到动静,推开门走进来,脸色也有些憔悴,两眼下都是一圈的青黑,估计也是一夜没睡。&ldo;醒了就好,我锅里给你煮着粥呢,等一会暖暖胃,然后再睡一会吧。&rdo;杜言点点头,也实在没力气再开口了,之前撑着坐起来,也是为了不让老爸老妈担心。昨晚的那个梦太过匪夷所思,今天回想起来,却又觉得梦里的那个场景诡异的熟悉,那个老式的宅子,雕花木门,门外宽敞的院子,还有院子里的只扫了一眼的那棵老槐树,杜言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到过那里的,可一时却有些想不起来。郭平下班到家的时候,杜言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直到再三和白兰保证他没事才被准许下床,梳洗了一下,端着一碗白粥,配着几碟小菜坐在桌子前吃得正香。&ldo;郭姨,回来了?&rdo;杜言笑笑的和郭平打了招呼。郭平点点头,她刚刚碰到赵老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杜言之前遇到的事情了,看着杜言苍白的脸色,再想想赵老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郭平也有些无奈,她也不希望孩子出事啊,可这是干妈的交代。那所宅子里确实有些古怪,所以杜言外婆去世之后镇子里的人才会把宅子连同那里面的东西都给封了起来,郭平没把这些告诉杜家三口,她也为难,干妈的吩咐她又不能违背,杜言出事了她也心疼,估计白兰也得怪她,想来想去,事情到了最后,恐怕她还真得弄个里外不是人。由于杜言是从老宅子回来之后就出事了,白兰虽然觉得这事不应该怪在郭平身上,可再见到郭平脸上也是讪讪的,杜老爹则是一如往常,也没多说什么。杜言喝完了粥就又跑回床上躺着去了,对于屋子里有些沉闷的气氛全然没感觉,怎么看怎么显得这厮有些没心没肺的。当天晚上,徐老和赵老头、冯老头又来看过了杜言,赵老头还特地给杜言留了几个符,上边的图案杜言见都没见过,杜老爹看到了之后立刻就让杜言好好收了起来,郑重的和三位老人道了谢。&ldo;这可是保命的东西!&rdo;杜言对着灯光看着黄色符纸上血红的图案,只觉得那红色的图案并不像是朱砂画的的,凑近鼻子闻了闻,也没什么怪味道,头又开始有些晕晕的了。第二天,杜家两口子商量过后就打算带着杜言回县城去了。虽然杜言身体还虚着,可白兰坚持要带他回去。杜老爹倒也没坚持,只是觉得这么做可能会让郭平脸上不太好看。郭平反倒没想那么多,杜家人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干妈交代的事情她也完成了,再留下杜言也没多大的意义,至于杜言今后会怎么样,那就不是她能干涉的了。各人自有命数,就像她天生就是个孤老的命,而杜言……送杜家三口人上了渡轮,郭平站在码头边上,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了,可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却没有办法肯定。&ldo;郭丫头,想什么呢?&rdo;&ldo;冯老,没什么。您今天没和赵老下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