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装得满满的行李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不想吵醒二弟,饶宗礼用门框上的备用钥匙开门。那是他们三兄弟很小的时候放上去的,到现在,记得的可能只有他了。
屋里一片漆黑,饶宗礼有短暂的不适应,伸手去鞋架上找拖鞋,却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在心里嘲笑自己连家都不认识了后,他索性坐在玄关,让双眼在黑暗中渐渐习惯。
有些事情,习惯了可以再改,有些东西,上瘾了可以再戒掉。
不管什么时候,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直到天亮之后,他才看到放在桌上的纸条。
外出义诊,三日后归。
再看看下面留的日期,是昨天,也就是说,今天和明天,家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轻笑了笑,他放下纸条坐到椅子上。他的年假还有一半,可休假的原因现在已经不存在,很久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让他忽然觉得脑中一片茫然。
然后他看到放在门口的行李箱。对了,他回来了,像狼狈的逃窜,从那个人身边逃开了。
第十章
就像是大病了一场,饶宗礼觉得异常虚弱。
关上门,拉起窗帘,盖好被子,他整整一天都窝在床上不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间,就像是任性的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完美,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其实是个幼稚的男人。
以前别人对他好的时候,他没有感觉,现在他知道别人的感觉是什么了,因为这回先有感觉的是他自己。
到今天仍然孤身一人,是他的错,他太清高,只有在有欲望的时候才会表现出真实的一面,这也是种虚伪,所以,他得到了惩罚。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毫无预兆得让人心惊,饶宗礼动了一下,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头,看着不远处在黑暗中闪烁的电话,先是面无表情,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一丝期盼,然后又像是压抑着什么,掀开被子下床,几乎是有点紧张地拿起电话。
「喂?」
「是我。」
「小义……」
电话那头,饶宗义的声音缓慢出现,却带着一股笑意。
「你好像很失望啊!大哥。」
饶宗礼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与其说失望,不如说一开始就不应该抱希望。
靠在墙边,饶宗礼简单询问了二弟现在的情况。本来应该今天晚上回来的饶宗义因为一点私人因素,要晚回来一天。
「我知道了。」提醒他自己要当心后,饶宗礼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他记得他回来前并没有联络二弟才对。
饶宗义缓而慢的笑声在电话里响起,平时连大笑的时候声音里都听不出什么感情的人,今天饶宗礼反而感觉到弟弟笑声中的别有意味。
「本来我是不知道的。」顿了一下,饶宗义又徐徐开口,「是你口中那位伟大的父亲要我打电话看看你在不在家的。」
饶宗礼一楞,「啊?」
「他想知道你怎么样,却又不好意思自己开口,于是找我当中间人。连我的电话号码都被他查到,真是伟大的父亲啊!不仅关心自己的儿子,连儿子的保母都一并关心了,嗯?」
弟弟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一句一分钟可以说完的话硬是被他拖成两分钟。饶宗礼拿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后面的话他也听得一知半解。
直到挂了电话,他才猛然醒悟,赶紧跳下床换衣服,拿着车钥匙急急忙忙地出门。
本来是准备开车的,但是他中途却停了下来,犹豫片刻之后,便把钥匙缓缓放回口袋,转身朝大门走去。
开车会让他分神,他现在有许多事要想,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清楚。
他承认自己有些急迫,想见一个人的渴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但是他仍然冷静。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往沈仲然家走去。
他应该向那人道歉,只要说出口,一切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也许应该买一束花?这个念头突然在中途冒出来,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如果以前他能想到买花这种事的话,现在可能早就已经跟某个女人结婚了。但也只是如果,因为若不是「那个人」,可能做什么都不可能将两个人绑在一起。
他现在应该想想,等一下要说什么。
趁红灯的时候,他和人群一起停在人行道前,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转角处一家装饰精美的店,就在这时,店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女人让他一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