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分公司遭难的消息在公司里闹得满城风雨,卓康触底的股价更是令全公司上下风声鹤唳。
这样如履薄冰的时刻,geniecycle的进展却不容乐观。还有三个月就要递交fda了,沈翘梧还在被临床方案搞得焦头烂额。
临床的大仙们天天神隐,连双周汇报都不参加。孙博人虽然和气,但是问起项目来毫不手软。沈翘梧每次都被问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低眉顺眼地再三保证自己回去确认。
五月的最后一次例会,研发副总裁李博亲自到场。晚上7点钟,窗外残留着暴雨的余韵,屋内弥漫着潮湿的水气,叫人疲乏胸闷。
会议室顶棚的白炽灯散发着惨白的灯光,打在红木桌椅上。沈翘梧在椅子里弯腰驼背地看着邮箱里一排排待解决的星标。唉,还有白俄peter的遗留问题。今天下午沈翘梧对着临床方案揪头发的时候,peter的电话又好死不死地打了进来。
peter用声泪俱下的语气来掩饰背后咄咄逼人的本质。“我过年在家的时候,天天收到yulia的电话,我都快疯了。她说必须和你开一个电话会议,你的邮件解释不清楚问题。”
沈翘梧的脸色迅速地变了,这种质问的电话可能是大部分人不喜欢工作的原因。“我已经在邮件里解释得非常清楚了。下周就是geniecycle的deadline,我现在安排不了时间和她电话会议。”
peter那副百般委屈的语气迅速地消失不见了。“vivien,代理商经验非常丰富,他们能搞定官方,现在就卡在你不配合上。”
沈翘梧想冷笑一声直接把电话挂了,但是又想到营销是自己的客户,胡经理天天嘱咐他们要“为业务服务”。冷静,工作而已,都是身外之物,不需要代入感情。她用不自然的声音应了下来:“好,可以,你约时间吧。”然后不等peter回复,把听筒摔回了座机上。
这一下的动静过于大了,乔工和胡经理本来就察觉到了沈翘梧语气不对,这回一下子都凑了过来。
沈翘梧解释了背景,还是之前欠的那个测试,yulia说什么都不去和官方解释,一定要卓康补上报告。这件事沈翘梧和两位领导都汇报过,商议的结果是“要让营销和代理商知道补测试的难度”,正因如此,她才始终没有妥协。
听沈翘梧说完,胡经理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对着她说:“那就让研发排时间补测试吧,不能让事情总卡在我们这里。”
如果说刚才沈翘梧处于哭笑不得的愤怒之中,现在她的感受便只有被背叛的不解和委屈了。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她能感受到神经一根根地传递,委屈的心情电流般地来到了眼底。她的眼眶生理性地发酸,泪水开始囤积。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一秒钟之后她就会被泪水淹没,随后无法控制呼吸节奏,陷入天旋地转的世界。在那一秒钟的时间里,她脑子里只想着“决不能在办公室里失态”,然后紧捂着脸,起身飞快地向卫生间跑了过去。胡经理在她身后有些迟疑地说:“姑娘这是又哭了吗?”
时间接近晚上8点,李博已经指导了快一个小时的工作,最后再次搬出了业绩压力。geniecycle,天王山项目,北美市场的开山之作,明年全公司销量的希望。沈翘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卓康给了大家世界一流的舞台,能成为这样顶尖的项目的一份子,这是大家的荣誉,但也要扛得起肩上的担子。6月份的递交时间不能出丝毫差错,oliver,”李总转向了扶景和,“你作为projectowner,要负起这个责任来,赏罚到时候自见分明。”
沈翘梧回头看扶景和,只见他抿着嘴点头,两眼无光的样子和自己如出一辙。
李博和孙博提前走了,会议室里剩下扶景和来主持,此时正在拷问临床的进展:“我记得之前说的是六月初临床数据可以齐套,现在五月底了,怎么进展还是不明朗?”
临床同事廖工还在翻来覆去地说那几条导致项目延期的客观原因,最后又加上了一句:“而且最近天天下暴雨,我们同事去医院往返也很辛苦。”
扶景和听惯了这熟悉的歪理邪说。疲惫,真的只剩下疲惫。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
会议室的长桌旁,沈翘梧和扶景和之间成九十度,一人守着桌子拐角的一边。沈翘梧的卓康周边蓝色小本子摊开放在了她电脑旁边,正挨着扶景和那一侧,本子自带的书签线搭在了桌沿,被扶景和顺手捡了起来。沈翘梧本来在专心读邮件,结果余光看到扶景和正拿着那根线在食指上绕圈,又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捏着揉搓,突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翘梧,你那边呢?”扶景和突然低头凑了过来,沈翘梧下意识地往后仰,退出了段距离,扶景和意外她小兔子受惊般的反应,不禁好笑地看着她。
沈翘梧满脸写着“你不要过来啊”,但还是默默地把廖工没讲清楚的临床进展补充上了:“临床方案现在落后两周。如果顺利的话,预计下周五可以收尾,再留出一周的时间整理报告,还是可以保证六月底的递交时间。”
扶景和边听边点头,挤出了一丝平日的笑容:“说的很清楚,真是辛苦翘梧!能和翘梧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孩子做一个项目是我的荣幸!”
沈翘梧累得已经瞪不动眼睛了,只好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我的kpi里根本都没包括临床好吗,我只是做好人好事而已。”然后又给扶景和浇了一盆冷水,“而且,我说的是顺利的情况。如果下周五没拿到临床数据,或者临床方案被官方发补,延期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扶景和又垂头丧气起来:“唉,你们天天都像唱戏的似的忽悠我。”他深深地叹气,“被发补的可能性有多大,能不能给个准确的预判呐?”
“我们这东西都要看审核员的想法,又不是非黑即白的,哪儿那么容易预判清楚。”沈翘梧捂着裙子v领的胸口挺直了腰板怼他。
“是,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就像在寺庙求签似的,过与不过全看能不能摇出大吉来。”
这次沈翘梧愠怒的眼风不留情面地扫了出去,扶景和收敛了一下,正色道:“大家刚才也听李博说了,geniecycle是立了军令状的项目,如果6月不能递交,是会有相应后果的,拜托各位多多上心啊。”
时钟的指针走到了晚上9点,漫长的例会终于结束了。沈翘梧抱着电脑和本子,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感受到身旁的扶景和在用余光看自己。
有同事凑了过来:“oliver总,那个管子的事情……”
“明天再说吧,曾工。”扶景和揉了揉眉心,“今天辛苦了。”
沈翘梧推开会议室的门,往电梯的方向走。小腹开始不舒服了,她用电脑的侧边顶着肚子,将将止痛。
“翘梧,”身后扶景和赶了上来,和沈翘梧并排走着,低头看了看她的面色,“今天没涂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