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学校西门有个广场,虽然面积挺大,却不怎么高档,消费群体基本都是大学生,所以价格一般都比较亲民,广场街道两边都是小餐馆,从烧烤摊到大排档,晚上天一黑,全部在外面露天摆摊,远处看乌泱泱的全是木桌和塑料椅,中间零星地夹杂几个买锅贴凉皮的流动小摊,再加几瓶啤酒,这些基本囊括了大部分普通学生平日里犒劳自己的小灶。
秦救跟着杜予声进了一家叫“上海滩”的烧烤店,老板是个年纪过四十了的秃顶大叔,听口音不是上海本地人,不过人很热情,嗓门也挺大,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的招呼声。
“坐里面还是坐外面?”杜予声伸手从店门口的冰柜里拿了两瓶青岛啤酒,“我推荐坐外面,风吹着很舒服。”
秦救点点头,在外面挑了张比较干净的桌子坐下,杜予声用四根手指夹着两瓶啤酒走过来,往桌上一搁:“地儿挑的不错。”
秦救刚伸手想拿起子,结果杜予声大拇指抵着瓶口往桌角这么一磕,瓶盖里散出一股带着酒味儿的气,指甲盖再往上一挑,瓶盖就飞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和一地的厨余垃圾滚在一起。
秦救把尴尬地停在半空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他俩刚坐下,老板娘就踏着欢快的步伐走过来,呼啦呼啦地用手里的记菜板扇着风:“二位帅哥吃点儿啥?”
秦救看向杜予声,杜予声会意地和老板娘说:“六十串羊肉串,加一份土豆还有韭菜,还有烤鲳鱼吗?来两只。”
“好嘞,”老板娘笔速极快地记着,“要辣吗?”
“要。”
“不要。”
不和谐的两个回答同时响起,老板娘没说话,眼含笑意地看着两个人。
杜予声轻轻笑了笑,转头和老板娘说:“各一半吧。”
老板娘应了声,重新扇着记菜板风风火火地去后厨招呼了。
“你们重庆真是爱吃辣真是名不虚传。”秦救喝了口啤酒,宛若流金般的液体溅起无数个小气泡,在口中爆裂出辛辣刺激的口感。
“也还行吧,”杜予声摩挲了一下下巴,“我觉得我们本地的菜也没那么辣。”
秦救放下酒杯,努力让苦涩的味道从嘴里褪去:“你一个本地人当然不这么觉得了,辣椒都能当盐撒。”
杜予声问:“你呢?你们那儿爱吃什么?”
“我们那儿的口味比较杂,”秦救回答道,“不过我个人比较好咸口,我们一家都爱吃咸一点的。”
“也算是重口味。”
“对。”
菜很快就上了,满满地装了四个盘子,杜予声卷起袖子,露出一截没有一点赘肉的胳膊和套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
杜予声注意到秦救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把胳膊伸过去在秦救眼下晃了晃手腕:“备用的。”
“皮筋还要备用?”秦救仔细打量了一下,皮筋的款式很简约,随便一家精品店里一块钱都能买到,没有任何的装饰,不松不紧地贴在杜予声的皮肤上,圈住了他手腕上那一点圆润的豌豆骨。
杜予声把手收了回来:“你去问问女孩子就知道了,我有一个女性朋友,每星期都掉一个,经常早上起来在卫生间里翻箱倒柜找皮筋,实在找不到就抢我的用。”
秦救轻笑起来,笑声浸没在周围的一片喧闹声中,周围每一张桌子都承载着无所顾忌的笑闹,伴着熙攘的招呼声和炒菜声,还有零钱在铁碗里滚动碰撞的清脆。
杜予声一弹大拇指,一枚硬币就落在了碗里,乞讨的老人佝偻着背,嗓音苍老含混地谢过,拄着拐杖移向另外一桌。
“你挺善良。”秦救没什么恶意地调侃。
“也没有,”杜予声笑着摇摇头,“同行,照顾一下。”
接着杜予声冲不远处抬了抬下巴说:“那也是我同行。”
秦救扭头,看到不远处的一桌上坐着好几个男女,看样子也是这附近的大学生,他们正对着旁边站着的一个男子起哄,秦救视力不是特别好,眯起眼睛才看清那男子手上提着一个音响,另一只手握着有线麦克风。
那桌上的女生们嬉笑着鼓掌,男生们吹着口哨,男子拍了拍麦克风,唱的是林宥嘉的《浪费》,男子的烟嗓很特别,像是把歌曲蒙在了磨砂的壳子里,朦胧、模糊不清。
桌上的一个姑娘在歌曲的高潮部分突然哭了出来,旁边的朋友们立马手忙脚乱地过去安慰,男子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继续唱着,发酵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秦救有些不忍看下去,收回了目光,直到男子唱完一首歌,女孩的哭声也渐渐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