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烟拉了拉程宛霏的衣袖,也没精力去在意杨三一介下人的无礼,悄声对程宛霏说:“宛霏,我三哥你也见过了,他如今需要休养,我们不就不打扰他了。”
程宛霏明白傅云烟的意思,方才与傅云兮对视的那一眼,她已明了她跟傅云兮之间的结永远也无法解开了。这事,终究是她的过错,她心上浮起难以言喻的难过之情,令她愣了几秒,表情亦是苍白起来。
“云兮,我们之间,终究是我错了,抱歉。如果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程宛霏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无言朝傅云兮的方向躬了躬身,又对二夫人道,“夫人,此番是我打扰了,抱歉。”
二夫人叹了口气,挥了挥衣袖,“云烟,带程小姐去前院多逛逛。”
傅云烟说:“那我和程小姐先去前院了。三哥,我改天再来看你。”
傅云兮仍旧没有搭话,在这无声的沉默之中,傅云烟和程宛霏转身离开。
春日的暖风如同静止了般,让这庭院之中徒升几分闷热。
二夫人闷得摇起了扇子,抿了口甜茶,并未有开口的打算。傅云兮的个性她了解,若是此刻贸然开口,恐怕会激起她这傻儿子心中的不悦,只能让其多多冷静。
然则二夫人自以为她很了解傅云兮,未曾想过傅云兮会将火撒到下人身上。
“杨三,你可知错?”傅云兮的腔调冷淡至极,就连他的亲生娘亲听了都染上了几分寒气。他接着说:“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仆先开口说话了?”
杨三面上依然古井无波,他知晓方才出言不分场合,未得主人吩咐就一厢情愿的替主人做了决定,如今得了三少爷这样冷酷无情的语气,也自认该罚。他屈了身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跪在了傅三少的脚边,说:“小的知错了,爷罚小的吧。”
傅云兮猛地自茶桌侧边站起,伸出食指指着跪在他腿边的杨三,愠怒不已,“你这奴仆,本少爷罚还是不罚你,轮得到你来说了吗?既然你这么喜欢帮本少爷说话和做决定,那傅家三少爷,也由你来当当?”
杨三沉默几秒,将头低得更深,“小的不敢。”
见傅云兮真的是动怒了,二夫人连忙起身拉住她的儿,劝慰道:“儿啊,你何必跟下人动气?你现在还在修养的阶段,可别又伤了身子。我看这杨三认错态度诚恳,你便罚他去柴房面壁思过几晚,反思反思。”
经娘亲的劝说,傅云兮反而是更怒了,瞠目结舌,大声道:“娘!你这可是便宜他了!这奴仆,也不知道是谁调教的,这么不知礼数!方才还……罢了!”
边说着,傅云兮踢了跪在他脚边的男人一脚,斜睨了杨三一眼,又说:“既然二夫人为你求情,那你就去柴房面壁思过吧,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说罢,傅云兮拂袖而去,再不给杨三开口的机会。
杨三凝视着三少爷的背影,有一瞬竟觉好久未见三少爷这番有生气的面容,方才见到了,倒是为三少爷舒了一口气。
在毁容之后那样失了生机的三少爷,宛若人偶,不像个人偶。
刚才,他确实是想开口同三少爷再讲些什么,但并非是为自己求情的话语。他遥遥地望着三少爷离开,眼底的痴恋翻涌而起,面皮却是如常的沉着。
待到二夫人走后,他没有先去领罚,而是找到了大丫鬟青禾,将为三少爷涂抹药膏的按摩手法,还有三少爷对蜜饯的要求与喜好,统统告知了青禾。在此之后,他便直接去往了柴房面壁思过,没有半点怨言。
三少爷本就是他心中的神祗,无论赏还是罚,他都甘之如饴。
第五章
柴房虽不至于阴冷潮湿,然而终是无法住人的环境,四周堆满了平日要用的木头草秆,灰尘肉眼可见,墙角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蛛网,唯一能落脚的地方,不过是一块可作为床板的木头块。
杨三来时带了一层铺盖,他用角落的扫帚扫净了木头块上的灰尘,跪着将铺盖铺在木头块上,勉强做成了能睡下的床铺。
杨三仰头躺下,盯着柴房的顶端,半晌又觉无聊,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下人身上少见的红线金丝勾勒穿成的钱袋,默默地看。
钱袋的边角呈现出明显的磨损痕迹,布料上的金丝已不复往日的光泽,不难看出这是一件年岁已久的物事。
钱袋空荡荡的,内里没有任何俗物,杨三带在身边,并非想要使用它,而是念记。
这枚钱袋,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三少爷在他心中无法挪移的地位。
三少爷不仅是他仰慕、视为天神之人,同时也是他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