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炯炯有神,扫视每一个人:“我们楼兰国家弱小,可是,我们每一个楼兰男儿,都有誓死血战,决不言退的志气。”他的话语渐渐激起人心中的豪情战意,无数的士兵大声呼喝着,把他们的武器高高举起。悲壮的气氛刹时间达到顶点。“誓死血战,决不言退。”在这一声声高喝中,年青的奴隶们,彼此望着,然后,渐渐让激情涌上了眉眼,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把手臂高高举向空中,于是无数声大叫,无数声呼喝,席卷云天。城楼上,摩罗诃安静地站立,遥遥望向这一处高呼如潮的方向,然后轻轻道:“突曼,派人传话给白毗耶将军,请他带上摩罗尼一起吧。国难当头的时候,身为王族是该做些事给百姓看的。而且,楼兰毕竟还是崇尚勇士,喜欢骏马和雄鹰的国家,他的确可以做到很多我永远无法达成的事。”站在他身后的突曼点点头,应道:“是。”转身快步离开。摩罗诃站了一会儿,才轻轻传令:“安归伽。”做为侍卫长,在走马上任后就被迦柯力亲自下令随身保护摩罗诃的安归伽应声上前。“你的家族一直是王族的护卫,现在,你愿意跟随军队,一起去支援伊循城吗?”微微愕然:“殿下,我不是怕死,但我是侍卫,不是将军,保卫王族是我的责任,离开殿下,便是失职。。”“你就是去保护王族的。”摩罗诃淡淡地说“刚才摩罗尼要求随军出征,我让突曼去传令让他同行,他居然一声不出就去了。”安归伽低低啊了一声,面露不解之色。“摩罗尼勇武无敌,如果让他在军中立下大功,在举国军民心中留下英雄的印象,他的威望就会大增,将会对我不利,而突曼居然一点也不反对地就执行我的命令了。”安归枷微微一震,脸露恍然之色,脱口道:“在军队里,在战场上,想要让某一个人死掉而不会被追究的办法太多了。”“你去,好好保护他,但是,决对不能影响我们和匈奴的关系。”安归伽点点头,躬身一礼,转身飞快离去。摩罗诃站在城楼最高处,任长风拂乱他一头银发,望着远处军队渐渐启程,这才轻轻道:“你对我的处理有没有意见。”鹰格尔静默了一下,然后才道:“殿下,我是匈奴人,但我更加是你的仆人。对于主人的意志,我从来只能选择服从。”摩罗诃摇摇头,不说什么。鹰格尔却只静静看着他,他的王子,太苦太累,思虑太重了。为了保护楼兰,不得不死死拉住匈奴,却又要在匈奴的诸般手段中,苦苦保护他的亲人,他一直在拼命维持着这个平衡,然而,匈奴也好,楼兰也好,都没有人真的理解他,体谅他。面对任何阴谋,他都只能暗中化解,一次次苦苦支持,一回回悄无声息地让一切威胁消除,他无法求助于任何人,甚至无法公开说明一切,因为楼兰和匈奴此刻的盟友关系是绝对不可以受到任何影响的。刚才那一瞬,他想到了匈奴的立场,楼兰的立场,摩罗尼的立场,独独他自己的立场,想必早已经忘怀了吧。静静得看那长风,把银色的发,吹得漫天飞舞,鹰格尔渐觉黯然,心中忽然怀疑,那样银白的发,到底是因为天生,还是因为太多的思虑和伤怀,太多的隐忍和痛楚,让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此白了少年头。白毗耶所率领的驰援军队星夜兼程,奔赴伊循城。伊循城是楼兰仅次于王都的大城,也是王城的屏障,自从与汉人关系紧张之后,就由楼兰资历最老,最德高望重的老将军阿罗顺镇守。伊循城的得失,关系着楼兰的存亡,而阿罗顺的安危,更牵动着楼兰所有君臣的心。西域地广而人稀,每一处世人的聚居地往往相隔很远。而城与城之间的距离,更是非常遥远。每一处繁华的城邦之间,往往都是无比广大的空地草场,很难得看到人烟。而因为打仗的关系,如今更加是不见半点人迹。因为奴隶军没有配备战马,他们的军队速度有限,白毗耶渐渐不快起来“照这样的速度,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赶到,这时候,也许阿罗顺老将军正在拼命苦战,也许我们的族人正在等待我们的救援,我们却在这里拖延时间。”他忧心如焚,欲进不得,正自烦闷间,回首处正见摩罗尼沉重而带点忧思的面容,心中微微一动,他回头对摩罗尼说“殿下,我带着全部的骑兵尽快奔赴城,请你带领所有的奴隶军随后赶来,”摩罗尼一怔:“将军,我们草原上的骑兵虽然威力惊人,但若能得到步兵的配合,就能发挥更大的力量,而步兵也必须得到骑兵的掩护,才能尽量减少伤亡,一旦分开,那实力……”“可我们不能就这么慢吞吞地赶路啊。”白毗耶焦急地道“伊循城那边,军情如火啊。”摩罗尼遥望伊循城的方向,心中也觉沉重,思虑再三,终于点了点头,轻声道:“汉人狡猾多智,请你千万小心。”白毗耶点点头,也道:“王子殿下,这里就拜托给你了。”军情紧急,两个人也无法再多说什么,白毗耶即指挥军队,尽弃辎重,快马轻骑,奔腾如雷而去。留给摩罗尼的只有做为护卫的安归伽,一批平时负责管理奴隶的士兵,其中包含上次责打过摩罗尼的尚辑,以及这一支没有战马,没有盔甲,半赤着身体,拿着最简陋的武器,连最基本的防护也没有的奴隶军。白毗耶心念伊循城安危,带领着军队,日以继夜地赶路。眼看着离城还有半日路程,全军却已疲惫不堪,白毗耶在马上大声激励着军队:“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赶到……”他高昂的声音被四面八方射来的一阵乱箭打断。士兵们猝不及防,有不少中箭坠马,有人虽没有中箭,马却中箭吃痛而把人抛下马,然后被受惊的马群活活踩死。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好不容易控好缰绳,拔挡箭枝,苦苦支持。白毗耶扬目四望,不知何时,前方一片连绵起伏丘陵后,涌出了无数军队,人人手持劲箭强弩对他们疾射不绝。白毗耶拔剑高呼:“大家不要慌,汉人说临阵不过三发,他们埋伏的弓箭手再厉害,只要我们冲过去,就对我们再也构不成威胁了。”他当先挥剑冲锋,所有士兵呼喝着跟随他策马疾冲。在被敌人的强弓硬箭纳入射程后,与其慌乱地四处逃窜,成为敌人的箭靶子,不如咬牙做出一定的牺牲,直冲到近前去,到那时,就算弓箭手有最好的盾牌手守护,在骑兵的冲击下,也会转眼被踏为肉泥。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还没有任何兵种,经得起最优秀的骑兵,控着骏马,来回冲杀一番呢。所以楼兰的将士们,冒着箭雨直冲向前方,无数战士自马上跌下,他们的同伴,咬着牙,忍着泪,没有人回头,没有人迟疑,对牺牲伙伴最好的回报,就是不能让他们白死,要用敌人的鲜血,去祭祀他们英勇的灵魂。然而眼看丘陵已在眼前,弓箭手忽然退后,然后,无数奇特的战车被从丘陵后推了出来。这些很明显都是临时制造的战车,并没有什么巨大的铁块或尖刺,而往往只是随便两个轮子,几根木头架好,然后,在每个战车上,固定数根很长很长,前部被削得无比尖利的胡扬树的枝干,如此简陋的战车,只要一支军队略用心思,一天之内就能制造出极多来,如果是在中原与正规的大汉军队做战,这样的战车根本没有多大用处。然而,草原民族的骑兵除非象匈奴那么强大,否则在这种战法下,就很容易吃大亏。因为缺少铁矿也没有足够的铸铁技术,草原各部,连最强大的匈奴都无法给最杰出的骑兵配备全套的铁甲装备。更何况区区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