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把门一开,竟是那总请他们吃饭的刘老伯的长子,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一见到小七和易舒便心急火燎地喊道,“夫子,求您快救救我家娃儿吧,咱们刘家的四个娃全病倒了,从早上开始就上吐下泻的没停过,原本只当是吃坏了东西,但这会儿浑身烫的厉害,叫也没反应了,这会儿连孩子她娘都开始吐起来了,求求夫子了,”说着便要作势跪下来。
易舒眉头微微一皱,一把拉着他道:“别急,我这就去瞧瞧。”
确实,这日早上的课,刘家那两个小子都没有来上学,只叫人带信说不舒服,易舒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会儿连他家两个小娃娃也病倒了。
易舒转身拿了一把油纸伞,便准备去刘家,但小七也跟了上来道:“我也去吧!”易舒看了看小七担心的神色,便点头道好。
外头依然下着瓢泼大雨,小七和易舒一人打着一把伞,没走几步路,几乎是同时把那伞往刘家的手里递去。那刘家长子忙道:“不打紧不打紧!”但最后还是被易舒硬塞了一把伞,拿着走在了前头。
易舒接了小七手里的那把伞,又拦了小七到身边,两人合撑一把伞,倒是这样的时候,即使在大路上,两人也能不避嫌地贴得很紧。
易舒将伞往小七那把斜着,自己的一边的衣襟倒是很快便被打湿,小七看着心疼,便伸手把那伞往易舒那边推了推,但易舒很快便笑着又挪了回来,可揽着小七的手倒也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外头的雨下得大极了,几乎是隔了几步路的地就瞧不清东西了,这把油纸伞用得有些旧了,泛着暖暖的黄色,圆形的边缘齐刷刷的挂着一排雨帘,像是把外头的世界和这伞底下的一方天地给隔了开去。小七半靠在易舒的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便能清晰地闻到易舒身上淡淡的清香,肩上传来他手心的温度。小七突然觉得世界再大,他只要和易舒一起有这样小小的一块天地便满足了。
到了刘家,易舒才是真的皱了眉,几个孩子躺在一起,每个都小脸滚烫,而且听说他来了,周围好几家人家都抱着小孩寻了过来,都是一样的症状,上吐下泻,高烧抽搐。
易舒看了一圈,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下缓缓道:“是署痢,但各位先别着急,有的治,但从现在开始,各家一定要去山上去取干净的水源,所有的吃食碗筷必须用沸水煮一煮,病人的秽物定要及时清理,清理完了用皂角认真洗手。”
众人哗然,这年份不好,连日大雨积水,竟是引来了瘟灾。
从这日开始,书院便停了课,改作了临时的医馆,情况比想象当中的更糟,大批孩子病倒了,还有些体弱的老人家熬不过第一夜便走了,连有些年轻力壮的小伙都不能幸免。易舒和小七忙得一刻不停,众人按照易舒的药方分头寻药,但周边的城镇也陆续发了瘟,不少药材很快便断了货,可那病却是来势汹汹,普通的药剂压不住高烧。
易舒揉了揉眉头,觉得似乎得要另想个法子。
从相山往西大约两百里地,有座桃岭山,山上虽然是长了些野桃子,但也长着不少好的药材。不过这山极险,上头又有不少凶兽,所以普通凡人是上不去的,却倒是常常有仙家妖精去寻觅药材。易舒想着那山上有种草药钱黄,解毒治痢疾是极好的,放一块便能煮一大锅汤药,若是寻一些来倒是能救得一时急,那日一早托付过了来医馆帮忙的孟纪匀,便带着小七去桃岭山跑一趟。
寻那钱黄倒是容易,易舒和小七刚打算下山折回的时候,隐隐地听到前头有两人在说话,原本易舒倒也没在意,但偶尔间听得那人说了一句“孟家那小子……”便是一怔,留意听了起来。小七自然也听到了,和易舒互看一眼不动声色地隐了身形远远缀着听那两人说话。
只听一人道:“昨天我大哥跟当家说,寻了许久了也寻不到孟家老大,定是死了就不寻了吧,谁知当家突然发火了,说一群废物!找个快死的人都找不到,再去继续找!”
“啧啧,真是吓人,可说起来也真奇怪,这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半点都没寻到那人的气息,要我说啊,定是早就死了。”
“可不是么,我也觉得定是死了,喝了当家配的毒药哪还能活到今日啊,但当家说没那么容易死的。”
“算了算了,当家说没死就没死吧,这几天当家的脾气可真是坏,咱们也赶紧找那药吧,今天转了这许久一棵都没见到,要是空手回去,定要被当家削掉一层皮。”
“哎!是啊,不过你还别说啊,别看咱们当家身旁的美人像衣裳一样的换,对老夫人可真是孝感动天啊!”
“可不是!但你说这金笼草这么难找,寻到了不过也就是缓一缓,治标不治本啊!”
“嘘!你这话可千万别叫当家的听到了!”
“嗯!嗯!我自然晓得。”
易舒和小七又听了一会儿,两人就开始拉起了家常,接着大约是找着了药,便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安源,”小七见人走了才轻轻地拉了拉易舒的衣袖道,“金笼草是治什么的?”
“这金笼草是一味毒药。”易舒道,小七“啊?”地惊讶了一声,却听易舒继续道:“但是也可以以毒攻毒。”易舒说完想了想又道:“我有一个主意,但要先确定一下事情是否符合我的猜想,咱们回去找孟纪匀合计一下。”小七点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