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的时候,倒是痛快。可想到他真的涨价了,她几乎就没什么利润,白给他打工了。心情沮丧不已。看样子,得找过一家供应商。可送上门的客户,人家会重视吗?拿的到优惠价吗?她越想头越昏,干脆不想了。下午,她醒来,站在窗边,阳光斜斜地洒落在窗台。十二月份的北京,已有冬日的身影,而那一缕阳光却抹去它带来的寒冷,人心也暖和起来。她决定去长城,看看世界奇迹,会否也给她带来好运。姜晓然来到长城脚下时已近黄昏。游人们大都往回走,原本拥挤的甬道渐渐豁然开阔。她顺着阶梯一直走,脚麻了,也没有感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往前走。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一路上游人越发稀稀松松。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觉腿脚发软,浑身冒汗。抬起头,不远处是座高台,像是在向她招手。她对自己说,走到那,你就是赢家。一路上,她走了没有一万,也有九千步。到那里只要几十步。可那一点路程,似乎有千山万水那么长。她每走一步,小腿就不停地打哆嗦,连呼吸都异常沉重。硬着头皮,一步步往前走,脚好像不是她的脚,已经脱离大脑的控制。倒计时,五,四,三,二,一,她做到了!她瘫软地靠在墙角,干渴难耐,却没有气力从挎包拿出水瓶。索性坐在地上,欣赏月色。只见月亮弯弯地挂在夜空,散发清冷的幽光。在孤寂的夜晚,躲在长城赏月,怕是只有她一人吧。耳边忽然传来幽幽的口琴声,是首很老的歌谣。“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她心里哼着歌,眼光搜寻旋律的来源。原来离她几步之遥,站着一位身长颀长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对那空旷的原野。作者有话要说:星期一见。秘密寒风袭人,姜晓然把身上的棉袄紧了紧。见那男子只着单薄的风衣,迎风伫立。琴声犹在,“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她不禁低声吟唱。“你也喜欢这首歌?”男子依然背对她。“我七岁时看《城南旧事》,当时听到《送别》,就迷上了,八十年代好听的歌不多。”“真巧,她也喜欢。”男子的声音和着风声传来,低沉悦耳,让人沉醉。“是啊,那淡淡的离愁,优美的旋律打动了多少人的心。”“送别,人生不就是场送别。”姜晓然凝神静听,觉着莫名的熟悉。“晓然,你什么时候才认出是我。”男子缓缓转身。“我的天,天仁,你怎么在这?”他走到跟前,伸出手,“大冷天还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姜晓然抓住他的手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咦,刚才你说谁也喜欢。”顾天仁拉着她,站到高台处,指着远处,“小时候,我曾幻想自己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保家卫国。上学后,学到历史,知道长城的由来,特别想来。不过由于总总原因,始终未能成行。”“那你什么时候来的?”“十七岁,我考到北大,小彦考到北师大,我们一起来来的。”他的眼闪着光芒,“那天她就站在这,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后来用口琴给我吹了这首歌。”“你的口琴是她教的?”“当时她的确想教我,可我拒绝了。”“为什么拒绝呢?”“我从五岁就学钢琴,一直学了十年。说实话,我很讨厌乐器。”姜晓然特别想问,那你后来怎么学会口琴的,还吹得那么好。可见他目光深远,神情缱绻的样子,又止住了。顾天仁看着口琴,那眼神温柔似水,令人沉沦其中而不愿自拔。“口琴是她送给我的,我们原本约好毕业后就结婚的。”他轻柔地抚摸琴声,嘴角噙着笑意。“那你怎么没和她结婚?”“我们定在1996年十月一日宴客,可惜她没来。”他的声音极其压抑。顾天仁眼眸的痛楚一闪而过,以至于姜晓然误以为看花了眼。夜深露重,寒风四起,吹乱平原上的杂草,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似乎谁躲在那低低地哭泣。“至少你爱过,就够了。”“爱过,就够了吗?”顾天仁神色迷离,“可我真的想和她在一起。想和她一起去布达拉宫许愿,想和她一起去西双版纳探险,想和她去乌镇散步。我更想等我老了,和她坐在摇椅上看日出看日落,孩子们围着我们爷爷奶奶叫个不停。”姜晓然的眼湿润了。她所认识的顾天仁可以是冷酷的,可以是理智的,可以是友善的,但决不可能是深情的。原来,以往的他,只是他愿意给人看见的一面。在不为人知的底下,该藏着多少情,多少爱。男人总是故作坚强,内心包裹着厚厚的盔甲,使人难以触碰。久而久之,他真的以为自己的心硬如核桃。可当那层伪装的外壳打破后,其心柔如水,软如棉,真的让人心疼。“她为什么没来呢?生病了,还是家里不同意。”“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十三年来,我一直想知道。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可惜,她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姜晓然再也问不下去了,她不忍心见他痛苦的模样。谁也没权利去挖掘别人的痛苦,哪怕是以关心的名义。“天仁,走吧,你穿的太少了。”“是该走了,整个长城基本是座孤城了。”顾天仁恢复了平静。她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她的手也只有微热,只不过哪怕有一点热量,她也希望他能感受到。夜色如幕,俩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下。一步两步,不知走了多久,姜晓然喘着气,倚靠在城墙边。顾天仁停住脚步,却不回头,“好汉也不是好当的吧?”“唉,下去了也没车,看样子要重温红军的经历了。”“走不动,就聊聊。你怎么来北京了?”顾天仁靠在她对面城墙。“别提了,无良书商要涨价,我能不来吗?”“问题解决了?”“快了。”不知为什么,她不想向他诉苦。顾天仁深深看她一眼,“女人太要强会很累的。”姜晓然深呼吸,缓缓说,“你知道吗?今天那个书商跟我说,只要我陪他一晚,就给我降七点,也就是近八万块钱。没想到我这么值钱吧?”“人渣。”“女人要过得轻松很容易。不是说坐着比站着赚钱,躺着比坐着赚钱。两腿一撒,黄金滚滚。可我就是劳碌的命。太轻松了,我会折寿的。”顾天仁沉默无语。“走吧,再不走,天可就要亮了。”他攥住她的手腕就走。天蒙蒙亮时,俩人走到了长城底下。“现在没车,怎么回去呀?”顾天仁指向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宝马。姜晓然到了旅社,早餐也没顾上吃,倒头就睡。睡到自然醒,已经是下午五点。走到大街上,找了个餐馆就餐。碗里的面条吃的精光,面汤也喝的一滴不剩,心情也好起来了。她满无目的地在大街闲逛。陈大勇的书是没法进了,得赶紧找过一家。可别的书商她也没打过交道,价格能不能便宜,心里还真没有底。她想找小王打听打听,刚拿出手机,铃声就响起。“晓然姐,我是小王。”“太好了,我正想找你。”“先告诉你个好消息,陈总同意只涨百分之三,你够可以的,要知道,这可是公司的最低价。”那个陈大勇良心发现了,看来他人也没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