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狐族五公主抓着他的衣领,面如厉鬼质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上官耀阳咳嗽几声,轻松拨开她揪着自己的手,用带着喘息的嘶哑声音说:“便是你听见的那样,若易玄极战死,将归还皇位于我,这天下,终究还是狐族的。”狐族五公主一愣,下一秒犹如被判死刑之人,双目怒红,珍珠大小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可是当日你让我嫁与易玄极……”“他现在确实是诸夏皇帝,”上官耀阳笑道,“一会儿不就是登基大典么?”“可他以后就不是了!”狐族五公主再次尖叫着打断了她的兄长,她摇着头难以置信连连后退,“我不知道你们两人说好了什么,我对这些一点都不知情,我只是……”“只是贪图富贵,妄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冠绝后宫;只是不甘常年居于众兄弟姐妹之下,受父皇冷待,势要我们这些昔日得意之人摘冠膜拜;只是狐族贪婪本性,只是以为自己慧眼识珠,所选之人必为人中龙凤……”上官耀阳缓缓地替她说完,“没有人逼着你脱光了爬到易玄极床榻上去,也没有人逼着你【诸夏】玄极最终于那个位置上,高高在上,受万民朝拜。在他身后,是诸夏皇城巍峨的金瓦红墙宫殿,金瓦上还有尚未消融冰雪,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这真的是一个极好的天气,冬日之中难见的一次阳光明媚,再见高位之上那个人,倒是叫人真的生出一种“天选之人”的味道来。站在人群之中,花眠微微眯起眼,忽然在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一些她以为早已该遗忘的碎片——那日黑云压城,狂风呼啸,带着浓烈邪气的巨剑高悬于皇城之上摇摇欲坠,空气之中弥漫着的都是泪水与绝望的气息,呼吸仿佛都要变得小心翼翼……那个时候,谁又敢想,自己还有机会如今日这般,站在阳光之下?……好像真的是很久以前经历过的事了,现在想来,竟然唏嘘大于其他。花眠恍然思绪之中,只见男人面色冷峻,在那群雄逐鹿、人人渴望的高位之上,一撩衣服下摆稳稳坐下,脸上不见一丝欣喜或者是兴奋……风吹过,将他竖起的发吹落几根发丝,花眠恍惚想起,玄极的头发总是高高束起成利落的马尾,从来没有像是这样完全束缚起来拘于冠发之中过——这使得他的面部轮廓变得更静清晰了些,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薄适中,气度俨然……如此尊贵的身份,眼中却少有地又拥有能在少女心中惊起波澜的沉静与淡然。此时隐身于人群之间,花眠身上还穿着现世的衣服,仗着人群遮挡,在听见上位男人淡淡一句“众位平身”之后,又跟着人群呼啦啦地一片站起来。旁边的一名妇女见花眠盯着玄极的脸看来看去,只以为她是个为新帝倾倒的小迷妹,忍不住笑着低声道:“新任皇帝倒是好风采,的确具有帝王将相之风范——想当年目睹如此盛况还是五六十年前,那时我尚年幼,狐帝也很年轻,登基那日也是面如冠玉,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啊,那时候我还小,便也懂得什么是好看了。”花眠听闻有人在耳旁耳语,转过头,侧耳认真听她说完,翘了翘唇角以做回应。“只是狐帝风度虽有,魄力不足,半百年来,虽诸夏百姓安居乐业,然而等至邪神复苏之际,狐帝却最终不是最好的托付,”那妇人见花眠回应自己,索性停不下来继续道,“这新帝则不同,姑娘大约是外乡来的人,可能不知道,你别看新帝年纪尚轻,却十分有魄力,几个月前皇城曾经面临灭顶之灾,便是他祭出手中宝剑,挽救千万生命于水火——”“……”“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手无寸铁,心中不知如何感谢他——隔壁二毛自那之后弃笔从戎,闹着要参军打仗助阵当时还是人族领袖的新帝退邪魔,斩妖孽……如今他登基高位,也算是民心所向。”花眠目光闪烁,盯着那滔滔不绝的妇人,直到她转过头,再次以期盼认同的目光盯着自己……花眠这才勉强重新勾起唇角,喉咙有些发紧地点点头:“是啊,我听说过这件事,可惜了一把绝世好剑差点损毁。”“左右不过是一把剑,当时他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吧?”“……是。”那妇人看着更加高兴了:“我听说那剑还是角逐帝位关键,新帝当时却毫不犹豫祭出来,等同于想也未想便可能放弃帝位之争……我这样的民妇自然不懂许多,只知道当时他心中肯定是有天下苍生百姓的,所以诸夏帝位最终落入他这样的人手中,很合适,百姓都很高兴!”花眠点点头。又扬起脖子去看隔着很远很远,端坐帝位之上,聆听司仪咏唱登基宣词的男人……良久,她收回目光,微微眯起眼笑着轻轻地跟着重复说:“是啊,他确实很合适的。”话语之中,真真假假,其中真有多少,假又几何,大约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