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易玄非误闯圣坛,惊扰暴怒期的镇海圣兽激烈交手一番,等善水赶到制住受圣兽,易玄非已经重伤昏迷——当时汐族就知道人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回来跟他们讨个说法。于是做好了各种准备,其实除了对这事儿装傻充愣满口声称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守护宝物的圣兽会攻击易玄非、企图把一盆脏水往易玄非自己身上扣之外,还得用用美人计……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此时只见善水眸眼灵动,抬起手拢了拢那蓬松的长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之上是未张开的担忧,对当日之事陆陆续续缓缓道来:“……奴婢赶到祭坛前时,大人已经深受重伤,海眼封印有被破坏的痕迹,只是当时救人要紧,奴婢率领众祭祀控制住了圣兽,这才堪堪保住大人没有当下——”那模样也算是楚楚动人,十分无辜。糊弄一下闻名诸夏、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愣头青现任人族领袖搓搓有余。而此时花眠听出善水意思是易玄非自己窥视汐族圣物,妄图破坏海眼封印被圣兽暴揍,谁也怪不得——花眠向来就是个护住的,天性如此,听不得人家说主人或者前任主人半句不好,善水一番话当然让她觉得气血上涌,捞袖子就想上去给她俩巴掌让她清醒一下,我人族宝库里宝贝千千万谁他娘稀罕你一个破鲛珠……然而眼珠子在眼眶里愤怒地滚了几圈,玄极默不作声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捏紧了手掌转头看着玄极,却见玄极抬了抬眼,用平静的声音淡淡道:“善水祭祀的意思是,家父贪图汐族镇海鲛珠,自取其辱,幸而汐族族人及时赶到,不计前嫌救他于水火?”汐族领袖一听,顿时捏紧了杯子,有点儿紧张。善水微微瞪大了眼,一脸无辜加惊慌地看着玄极,虽然她就是这个意思,但是没想到玄极居然就这么丝毫不顾及两族颜面,直白地说出来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果就是情商低?这人懂不懂什么叫外交礼仪?善水像是被玄极那样的冷声反问吓到,唇瓣动了动:“奴婢不适这个意思……”“家父如今重病在床,易某还得反过来感谢汐族不杀之恩?”玄极轻哼一声,瞥了眼善水,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不要说引起他丝毫怜惜,只是心生厌恶,“易某此番前来,只为借千年鲛珠,借与不借,给个亮堂话便是。”善水此时真是咬着后槽牙——连狐族的皇子对她都高看一眼,柔声细语。这人凭什么……莫不是木头啊?还是没长眼睛?不动神色捏紧了拳,余光感觉到汐族领袖投来的目光,善水息事宁人一般笑了笑:“千年鲛珠乃我族圣物,东海海眼镇物,千百年来压制邪祟未曾动过,如冒然移动,恐遭变故,此事依奴婢看还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们等得起,家父等不起。”玄极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易某心中已有数,感谢招待,后会有期。”然后再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他再未多看善水一眼,扶了扶腰间无归剑,拂袖而去,留下汐族面面相觑众人,还有一脸错愕的善水。……原本他们准备先扣一盆脏水给易玄非,让易玄极心虚一下,不要那么强势。然后拖一拖,磨一磨,让善水出面先稳住玄极,最好拖到易玄非差不多“自然死亡”,再交出千年鲛珠。最后等玄极来不及将东西拿回人族易玄非便撒手人寰,而交出鲛珠的汐族也算是尽了力,易玄非死了圣兽秘密亦得以掩盖,人族与汐族继续天下太平,岂不是皆大欢喜?奈何玄极完全不跟着他们的套路走。当天晚上,东海之上风起云涌,海面波涛汹涌卷起惊涛骇浪——东海万物生灵惊慌四处逃窜,海底深处,皆因一人震动!……以前只是闻名东海镇海圣兽之巨大,犹如鲲鹏,双翅遮天蔽日,古书里有记载“吞舟之鱼”便也只不过是管中窥豹,见其项背!花眠曾经以为一条鱼么再大不过是浮屠玄鲸那般,且因为身材庞大动作必定迟缓……然而直到她到了那万一面前,才晓得不愧是跟无归剑一个年纪的上古遗留物——周身覆盖贝类寄生,移动之处卷起浪涛滚滚,庞大身躯投下寻阴影让人心中不自觉蒙上恐惧,常人见其獠牙,怕是两股颤颤,吓个生活不能自理……相比之下,浮屠玄鲸简直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打滚卖萌的退休老干部!只见这镇海圣兽头顶一道狰狞的新鲜伤口,一看便是易玄非前月所为,花眠不禁心中震惊,前主人得武功盖世到何等程度,才能在没有带着无归剑的情况下伤这畜生如此之深!“无归!”眼下眼见海眼封印被无归剑一剑劈开,备受挑衅镇海圣兽双眼怒红,一个不符合它身材局限的灵活翻滚又再次向着玄极袭来,花眠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撑开灵气护盾护住玄极……玄极本意就不是来跟这海底畜生打闹着玩,一心只想取得鲛珠后便立刻抽身——明确目标之后无心恋战,无归剑在手,几招剑式递出,逼退圣兽后便直奔鲛珠而去……“大人,休动圣物!”不远处一声娇喝,汐族女祭手持权杖于波涛之中赶来,吟唱铭文从她身后一波浪潮袭来,顿时将指尖都快相互碰到鲛珠的玄极击退四五米远——玄极不得不以手中无归剑插入地面保持住身型,一抬头时却见与此同时镇海圣兽拧头而来,向自己张开血盆大口……一生之中从未感受到的死亡阴影将其笼罩,玄极瞳孔微微缩聚,正暗谈难道今日便是易某祭日,却在此时,只见眼前蓝光大盛——自成无归剑鞘以来,花眠可以说是胆小、懦弱、怕苦、怕累、怕疼了一辈子,平日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惊得她跳起来尖叫,就像是青玄所言,若为人族领袖之妻,实在难当如此重任。然。这一刻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当看着那镇海圣兽张着血盆大口向着玄极扑来,无归剑被深深埋入地面无法迅速拔起,玄极挂在腰间剑鞘漂浮而起化作人形,曾经轻抚过无数次的细软黑发扬起之间,少女以身躯抵抗,受了那圣兽一口结结实实的獠牙咬合——浓重的血腥味迅速散开来,玄极错愕,只觉得胸腔之中仿佛有只巨手捏住他的心脏与肺叶,心跳停止与窒息之中,只见她双目赤红,却一声不吭,手中张开一把精致的弓,蓝色光箭搭在弦上!弯弓如满月,深海之中,光箭却快如风雷刺穿镇海圣兽右眼,巨兽冒出的血雾迅速与少女背上狰狞獠牙伤口冒出的血雾混为一体……她几乎就要消失在深红色的血水当中。玄极拔起无归剑,带着滔天之怒将无归剑刺入东海海眼,伸手一把将海眼之中露出的圣光鲛珠随手抓过塞入衣襟,随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投入血雾之中——几秒的宁静。当东海海底因为海眼被破坏卷起层层惊涛骇浪,那巨浪之中却有少年抱着一垂软依偎在他胸前少女面无表情踏浪而出……她面白如纸,双眼紧闭,及腰长卷发缠绕在他的手臂,此时玄极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怀中之人般,抬起头沉默看了眼不远处汐族祭坛边汐族女祭,那双极至冰冷的深邃瞳眸生生让善水后退一步,背脊犯凉——“祈祷吧,女祭祀。吾妻若有不治之日,便是人族与汐族开战之日。”【诸夏】这边花眠并不知道自家男人不仅没有朝三暮四,还抱着她对着漂亮小妞搁下一箩筐狠话,当时漂亮妞儿备受打击,整个人抖得像是风中落叶——花眠只知道自己疼得整个人都快裂开了,那镇海圣兽一口下来她整个背都血肉模糊……其实寻常的兵器飞禽走兽伤不了她太深,但是镇海圣兽不一样,那是和无归剑一个级别的千年老不死,早前就说过,那兽毒虽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但是伤筋动骨的实质伤害是有的。花眠真的是拼着这辈子积攒下的最大勇气与意志力,射穿了圣兽的眼睛,之后就整个人脱力跌下,当她闭着眼心里琢磨着这掉在地上那一下估计更得疼死她,有没有人能给她翻个身她宁愿脸着地,这时候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那人小心翼翼接住她,稍一停顿,之后又特别矛盾地收紧了手臂,像是想要活生生勒死她。花眠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纯粹的傻还是缺德,只好“哼”了声嘟囔了声“疼”,待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立刻放松了,她的脸在对方胸襟之上蹭了蹭,毫不犹豫昏死过去——扔下了一地烂摊子。……狂风暴雨肆意的东海之上,带着人族族徽标志的巨大船只呻吟着乘风破浪而行,雨水与海水啪嗒在加班的水手们的面颊之上,每个人脸上都相当凝重,丝毫不见取得了千年鲛珠的愉快——前任领袖的命看着是抱住了。但是现任领袖的媳妇儿的命又说不准了。你说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自家少主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媳妇儿,但是他抱着她回来时,那满身的血,眼里的沉默,和命令他们即刻起航时嗓音中的沙哑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以前都不知道,所谓的“这个人心碎了”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如今他们看着自家主子,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