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人对兄弟说道:&ldo;殷君,我想和你打个赌。&rdo;
&ldo;噢?&rdo;车辕上那个叫殷君的白衣公子道:&ldo;怎么赌?&rdo;
车内人淡然说道:&ldo;赌他生死。&rdo;
殷君对车内人道:&ldo;赌注呢?&rdo;
车内人答:&ldo;没有赌注。与其说是和你赌……不若你是……&rdo;车内人压低了声音,原本去了半条命的何俊杰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殷君听了车内人一番解释后,笑吟吟地说道:&ldo;不是吧,大哥,你竟然如此儿戏……&rdo;
车内人又问:&ldo;绝非儿戏,如何?&rdo;
殷君答道:&ldo;好!&rdo;
之后,殷君又朝何俊杰高声说道:&ldo;小子,你听好喽,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倒要看看我家哥哥会不会赖账。&rdo;
何俊杰本就对那两个马车人十足厌恶,如今听他们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更是十二分恼怒,只是眼下自顾不暇,不好发作罢了。
&ldo;还有五尺……攀这五尺之地……恍如隔世啊。&rdo;何俊杰在心内叹息一声。此时,他心里又焦又虑,情知这五尺虽近,奈何对他来说犹如登天一般。即便是求生的坚决意志催促他,车内人的冷漠嘲弄在激怒他,或是甘甜的清水就在前方引诱他,无论精神力在何种鼓动下,都已激不起他的任何力量。
&ldo;休息吧,休息是为走更远的路,休息一会就好,就一会……&rdo;他开始向极度的疲劳和憔悴投降,但是内心中却隐隐有些不甘:&ldo;如果此时那车内人出手相救的话……呸,我怎能动这股念头?&rdo;
车内人又掀开半截车帷,看了看他的情形,哀叹道:&ldo;每个凡人,都如沧海一粟,之所以脆弱,不是因天灾人祸,也不因世事无常,更非因处境恶劣,而是内心的怯弱和自身的束缚……&rdo;车内人言毕,又用冷酷地声色断言道:&ldo;此人已死,神仙难救。&rdo;
那白衣公子面露惊讶之色,似乎也为何俊杰的处境担忧:&ldo;真走么?可他……小……大哥,你真要这般绝情,见死不救?&rdo;
车内人答:&ldo;我早已说过,此人已死,神仙也救不了他,你自忖有神仙的能耐?走罢!&rdo;
那殷君焦急地闯入车舆内,似乎要和车内人理论:&ldo;可是……这……总该……&rdo;
车内人没有多作解释,只从车厢钻出车辕,亲自手按辔勒,扬鞭抽马。只听烈马嘶啸一声,迈开四蹄,死命般向着马道奔去,何俊杰只望马车所过之后,几缕绝望烟尘,随风扬起……
马车很快消失在林间的拐角之后,再也不见。
&ldo;他们走了……惟一的希望也已破碎……我该……&rdo;此时的何俊杰仰望着苍茫长空,他竭力维持自己的已近模糊的意志:&ldo;不能死啊,死在水边,岂不真成了冤死鬼了?要死,至少也等喝到水。做渴死鬼不如做溺死鬼……&rdo;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似乎一经闭眼,就再也起不来。他开始迅速地回忆起在这个时代的短暂一生,从无数次遇到土丘而失望,到见到乌云密布而兴奋,再到乌云消散而失落,然后是发现鸟类的指引,最后拼死翻越这座土山岗,终于找到水源……接着就是滚落山坡之下,听到马车之人对他的各种奚落,直至对方残忍地驾马而去……
&ldo;如果说我的这一生是&lso;人生苦短&rso;的释义,那我更情愿是&lso;大难不死必有后福&rso;的象征……那个马车里的人说得没错,我不过是沧海一粟,我的孱弱不是因为路程的艰辛,也不是因为世道的荒寒,更多的是因自身的懦弱。唯有打破世间的这一法则,依靠自己的力量,我才能活着。我当寄望于自身,而非别人的施舍,起来,起来吧……&rdo;想到这里,何俊杰在周遭无人相救的绝境之下,奋然雄起。
先是从手指的敲动,随后是手掌握拳,紧接着双腿也感受到了气力,最后,他挥舞着双臂,并撑持着整个躯体,飞速地爬向了他人生中最短最快的路程……
水乃生命之源,就在扑入水中的霎那间,何俊杰的确有恍如隔世,浴火重生之感。
他呷了一口甘霖,这种浑身舒畅自在的快感和成就感,便如同征服天下一般。他又猛吸了一口,虽将鼻子呛得缓不过劲,但咳嗽几声之后,便恣意狂笑道:&ldo;今日既已死里求生,来日定当乱世称雄,哈哈哈……&rdo;
远处,两个隐身于灌木中的人影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个白衣俊俏公子喜形于色:&ldo;太好了,他终于靠自己的力气爬到了水里。大哥,你押中了,可不许翻悔噢,哼哼,你说过,我可是见证人。&rdo;
另一个外表光鲜,又略带一丝憔悴和彷徨的玉脸的公子闭目不言。良久,方才缓缓颌首。
这公子已非俊秀雍容,桃羞杏让可比拟,比起之前那白衣公子,其仪表称为惊世骇俗,不可方物;仙姿佚貌,倾国倾城仍嫌不足。惟以风华绝代,能使皓月羞;惊采绝艳,能让苍天妒;方能言代之一二。
那殷君又道:&ldo;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大哥你这般激他,这小子恐怕当真难以自食其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