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栗的眼神追随着她的动作,又追问了一句:“是男朋友来接你吗?”
段伏仪摇了摇头,双手伸后给头发束了一个小马尾:“不是啊,同系学长,正好在附近兼职,可以一起结伴坐公交回学校。”
祝星栗没说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勾起茶几上的手机,播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通,祝星栗沉着声问:“在附近?”
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又说了句:“过来吧。”
段伏仪等他挂断电话,指了指餐厅:“容哥说你今儿会回来,我提前给你煲了汤,放在保温盅里了。这一趟辛苦了,喝完早点睡吧,我就先走了。”
祝星栗视线落在餐桌上,眉角的皱纹有些舒缓。白色的保温盅,正从出气孔里冒着若有若无的热气。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炊烟袅袅,人间食色。吃了几天冰冷油腻的西餐,此时就连看着那一盅温暖,都能让人心中熨帖。
“等会儿让容阁去送你们,”祝星栗视线转了回来,“大晚上的,结伴回校也不安全。”
段伏仪摆了摆手,笑着说:“怎么会,这几天都是一起坐公交的,何况学长人高马大的,往那一站坏人根本就不敢靠近。”
“是吗?”祝星栗舌尖舔了下上牙,发出啧的一声,表情晦暗不明,“你倒是很信任这个学长。”
段伏仪正在穿鞋,单腿蹲着一边系着鞋带一边仰头:“学长帮了我许多,跟哥哥一样靠谱。”
祝星栗哼笑了一声,沉着嗓音叫了她一句:“段伏仪。”
“嗯?”段伏仪抬头看了一眼,表情疑惑,“什么事儿?”
女孩子仰起头看着他,露出洁白的额头和纤悉的脖颈,嘴唇微张着,单纯且毫不设防。
祝星栗喉结滑动了一下,垂着眼看着她。
“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祝星栗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段伏仪挑了挑眼皮,躲开他的手,侧脸笑着问:“你这话说的,你不也是男人吗?你也不是好东西?”
祝星栗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低低笑了起来。
段伏仪这人特别会找话语漏洞,上学那会儿俩人吵架没少玩文字游戏。她本身就特别聪明,杏眼一瞪,伶俐的小嘴巴就跟开了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地阻击他,他只能趁着她喘息的时候反抗两句,还总被她捉到漏洞,然后像是重新上了蹚一样,继续叭叭叭地反击,直到他举起双手告饶。
这阵子观察下来,段伏仪比之前沉稳了许多,不知道是碍于身份还是经历的事儿太多,反正说话没有当初那么不饶人,像是刺猬缩成一团,棱角被磨平,少了机灵气儿,多了几分世故。
但此时狡黠的眼神中,藏着蠢蠢欲动的攻击,声线虽然很轻,但却逼着他往极端里走。阔别四年,她依旧是她,真挺好。
祝星栗斜靠在墙壁上,歪着头看着她:“段伏仪,欢迎回归。”
段伏仪挥挥手,像看个傻子一样:“累傻了吗,回来的可是你呀。”
*
最终,还是容阁开着车送走了段伏仪和那位学长。
那位学长受宠若惊,一边点头哈腰地表示感谢,一边激动地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盯着新款四座帕加尼方向盘上大量镀铬饰条冒着金光,小心翼翼地询问容阁可不可以拍照。
祝星栗唇角勾着笑,心说资本主义荣光,哪是你等穷学生能攀附的。
帕加尼开离市中心,段伏仪才想起忘记问祝星栗工资的事儿了。学期初始,学校开始揽收学费。段伏仪刚交完新季度的房租,手头紧尚未凑够钱,她想问问可不可以预支一些,先补了空缺再说。
段伏仪翻了翻手机微信,这才意识到还没加过祝星栗好友,于是从后座伸过去一只脑袋:“容哥,有财微信号是多少呀?”
容阁显然一愣,侧过头来问:“你们还没添加好友呢?关系还没破冰啊。”
“忘记加了。”段伏仪扬了扬下巴,“只要他肯做个人,我们的关系哪会差啊。”
坐在副驾驶上的学长循声问:“学妹,你说谁呢?”
“村里的恶霸。”段伏仪眯着眼笑了声,指了指脑袋,“而且脑子还有点不太灵光。”
学长哦哦了两声,劝了她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别理他就行了。”
容阁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回首告诉段伏仪一串号码。
还没到学校,段伏仪就下了车。她和知非住的出租屋就在学校边上,破旧的居民区左拐右拐的,杂物堆积得很多。
她大一的时候和另外三位同学同住宿舍,那会儿她经常兼职到很晚,等回到学校要么关宿要么舍友都睡了,时间久了就觉得太打扰人,干脆出来找个合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