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门口的报刊店推了,将大门扩宽。扩建完后的抱阳观大门足足有几米宽,由《鲁班书》后人设计,并亲自去找木料、砖石,古韵十足,再把有百年历史的老牌匾挂出来,现在的抱阳观大门,很能挑动人参观甚至拍照的心。而这时,大门敞开,只见里头人头攒动,排队领福字的、上香的、喝茶的,外头人根本挤不进去。就这样,门口还有人拎着桶:“能不能让我进去打个水啊,马上就要到时间了!”——这人在门口转悠十分钟了,愣是挤不进去,想到现在打水时间限定,真怕自己白来一趟。如此热闹的情形,引得旁边楼房的人都不禁从上俯拍一个视频,发到朋友圈:过年期间的抱阳观堪比火车站……视频被广为转载,引以为奇,杻阳人民都在惊奇之余也产生了一丝想要参与的感觉:那么多人都想要,肯定是好东西吧?于是第二天,来领福字的人就更多了。谢灵涯和刘伯合手都快抽筋了,没办法,侯虚中抛下解签,轮着来替换他们。柳沄沄夫妇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从大门一路挤到张道霆面前,又被张道霆带着,挤到后院谢灵涯那里的。有排队的人都忍不住说:“哇,道长你带人来插队啊?”张道霆连忙说:“没有没有,是有别的事。”他小声和谢灵涯说;“这位女士好像认识你舅舅,家里出了点事。”谢灵涯一听,放下笔,叫他们跟自己去房间里聊。谢灵涯一走,排队的人的脖子都伸长了,这帅哥看着好像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啊,他们又把目光转向了张道霆:“小道长,你来写呗。”张道霆汗道:“那个,我不会啊。”群众:“没事,写写呗!”张道霆没想到自己都说不会了还能有人怂恿他写,“我是真的不会,那个,我找侯道长来吧。”群众:“不用了!就你吧!我们愿意和你结缘!”张道霆:“……”……张道霆被狠狠调戏之时,谢灵涯带着那对夫妇进了房间,把喧闹声关在门外,和他们握了个手,“我叫谢灵涯,你认识我舅舅?”“我叫柳沄沄,这个是我丈夫黄彬。”柳沄沄介绍了一下,又有些犹豫地道,“我外公是朱成枚。”“闾山法朱老先生,我听舅舅提起过。”谢灵涯说道。他回忆了一下,是有些印象,他没有亲眼得见过,但是在舅舅的笔记上看到他提过,好像是一位闾山派的老法师。闾山派是民间流派,法师都是散居的。这里头还分具体的派系,早年吸收了道、巫、佛等内容,其中和道教渊源最深的,后来也归入了正一派法脉。另外还有效仿佛教科仪比较多,尤其是斋科,基本照搬,被戏称为“师爷偷吃和尚饭”。王羽集和朱成枚,就探讨过一些法术,朱成枚传承的道统,包含了像是萨真人咒这样,自萨祖法脉传来的法术。不过,这位朱成枚法师,应该去世好几年了。果然,柳沄沄说道:“我外公已经去世了,您舅舅还来参加过葬礼。不瞒您说,家里最近出了些事,但是我外公之后,已经没有后人接触闾山法了。我只记得外公夸赞过令舅的本事,所以想来求问,但是……”她一脸抱歉,不知道王羽集已经去世了,大过年的提起来,觉得很伤别人心。放在以前,谢灵涯肯定触景伤情,但自从知道舅舅做了城隍,他已经好多了,这会儿舅舅应该在庙里享受香火吧。“嗯,我舅舅去年去世了。不过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试试看。”谢灵涯说道。柳沄沄这才放心,她想着谢灵涯家学渊源,舅舅厉害,他应该也不差,就怕谢灵涯也没学,和她家里一样。这年头,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继承这些了。包括她自己,从小就听父母劝外公不要摆弄这些了,那时候她也觉得很吓人,外公神神叨叨的。但是真遇到了这样的事,柳沄沄一下想起外公的言行。“这样,还是让我丈夫来说吧,其实主要是他遇到。”柳沄沄说着,拉了一下她丈夫。柳沄沄的丈夫黄彬看起来有些拘谨,精神状态不太好,他讪讪道:“我和沄沄之前吵架,一气之下,沄沄就搬去我们另一套房子住了。”到了年前,两夫妻不想被亲戚念叨,于是白天还是一起去走亲戚,只是晚上各回各家。黄彬心里有点后悔,和柳沄沄示好,柳沄沄没理他。不过前几天晚上,黄彬睡觉的时候,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睡到他身边。黄彬睡得迷迷糊糊,想着应该是柳沄沄回来了,心中一喜,看来白天示好还是有用的。“沄沄啊……”黄彬当时喊了一声,但是“柳沄沄”没说话,而且躺得离他很远,他也不敢凑过去。柳沄沄一生气就喜欢冷暴力,黄彬觉得她应该是气还没全消,于是也没敢继续说了。第二天起来,柳沄沄不在——她在医院做护士,放假也就放了两天而已。黄彬只以为是上班去了,全然没想那么多。到了这天晚上半夜,“柳沄沄”又回来了,默默爬上床,只是仍旧不说话。黄彬觉得她上班也累了,于是也没打扰。如此连续四五天,竟是一言未发,直到夫妻两人短信约好去亲戚家。临走的时候,黄彬把柳沄沄的包放在自己车上,准备和她一起回去。柳沄沄瞪他一眼,拿着包就气冲冲自己走了,觉得黄彬太过分了,没道歉就觉得她会跟着回去么。黄彬却一脸糊涂,不知道柳沄沄怎么又生气了。晚上黄彬睡觉,半梦半醒间,感觉“柳沄沄”又回来了,躺在自己身边,还是远远的。“老婆,你还在生气吗?”黄彬说了一句,“算了吧,都这么多天了。”“柳沄沄”沉默不语。“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黄彬撒娇地说了一句,翻身伸手去抱“柳沄沄”。这手一搭在“柳沄沄”身上,当时便吓得黄彬出了一身白毛汗,从头冷到脚。暖烘烘的被子里,“柳沄沄”身上一片冰冷绵软,浑不似人。黄彬当时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连滚带爬往客厅跑,开了大门冲出去,狂敲邻居家的门。黄彬的邻居被吵醒,听黄彬语无伦次地说他老婆被冒充,和他睡一张床,起先还以为是小偷进去了,心说小偷难道是想劫色么,可是黄彬是男的啊。可接着听下来,又说不是人,邻居是不信邪的,好笑地陪黄彬进去,说他肯定是睡觉睡懵了,太想老婆了。黄彬觉得那肯定不是梦,但也有些自我怀疑,难道是幻觉?他跟着邻居战战兢兢进去,两人都看到了一条黑影从窗子跳出去。这下可连邻居也吓到了,那形状、身手,绝对不是人啊!尤其是黄彬,当场就晕过去了。——他想到自己和那玩意儿在一张床上睡了好几天。黄彬被送到柳沄沄医院去,柳沄沄正好在值班,听说丈夫被送来也呆了,她们那位邻居也来了,吓得够呛,正语无伦次地和医务人员说见鬼了。人家都没当回事,柳沄沄因为外公是闾山派的法师,当时脸就白了,没有不当回事,亲自来照顾,又去中药房拿了药材来煎水,给他们定神。第二天,柳沄沄又请假,带黄彬来抱阳观了。……黄彬一边回忆一边说自己的遭遇,他一想到那恶心的触感,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谢灵涯问明白了形状、触感之后,给施长悬打电话,请教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施长悬告诉谢灵涯,这个俗称上床鬼,又叫夫妻鬼,通常是成双成对出现,对那些有嫌隙的人类夫妻下手。关系不好的夫妻不容易察觉,久而久之,它们吸食人精气,会代替人。谢灵涯问罢,看看柳沄沄,“你晚上没有遇到什么吗?”柳沄沄不解其意,“没有啊,怎么了?”“这种鬼,一般是成双成对出现。”谢灵涯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柳沄沄想了想,“我这几天都和人换了夜班,都是同事,真没看出什么不对。”“那可能是因为没机会吧。”谢灵涯道,“没事,回头我去你们家里,把那鬼给逮住。”他看了黄彬一眼,“黄先生啊,你跟我去灵官殿上个香吧。”他把黄彬带到了灵官殿,这里正好还有居士在念经,黄彬上过香,站在一旁听人念经,精神总算舒缓下来了。_晚上,谢灵涯收拾好东西,去柳沄沄夫妇家里。黄彬白天好多了,一入夜,又怕得不行,在车上便道:“我觉得我再看那玩意儿一眼,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昨晚的经历让他精神有些崩溃了,他和柳沄沄结婚在柳沄沄外公去世之后,所以丝毫没有被熏陶到。谢灵涯一看黄彬都这样了,怕是承受不了再一次刺激,索性道:“既然是这样,你们两个去另一套房,我自己把那鬼引出来。”谢灵涯想着自己可以用金人代形。金人代形是移灾之术,用金箔做成人形,写上咒语,代分身。谢灵涯稍微改造一番,把代表黄彬的金人贴在自己身上,妻鬼就会产生错觉,以为他才是黄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