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谢霖川已经难受到说话都没有了力气,他也还是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不让有好感的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这是男孩子最后的自尊心。
交代完,谢霖川便瘫在卫生间门口的座椅上等哥哥来找自己。在他的心里,哥哥什么事都能处理得当。
大概是想要表示强调,谢霖川又提上来一口气重复一遍:“千万别让她知道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现在的谢言和与平时的谢言和,根本不是一个谢言和。电话挂断之后,被寄托了全部希望的谢言和拿着手机反应了好一会儿。
“出了什么事情吗?”
听到询问,谢言和迟钝地转向夏婴:“能帮忙拨个120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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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谢霖川几乎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的要我们走吗?你自己真的没关系?”
从救护车上下来之后,谢言和便一直很沉默。沉默地陪谢霖川来到医院,沉默地帮谢霖川办好手续,沉默地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发呆。
夏婴望一眼谢霖川又望一眼谢言和,心说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一个把自己吃进医院,一个把自己吃丢了魂儿,那家烤肉这么邪乎吗?
脱掉脏了的外套,谢霖川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在说话的时候露出小半个头。他一脸虚弱地冲着夏婴摆摆手:“时间也不早了,再等会儿宿舍楼下的铁门儿都该关了,学姐你们回去吧,我妈妈很快就来。”
听见「妈妈」这两个字的时候,谢言和的眼睫轻轻颤动一下。但也只是那一下,在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和波动。接着,他起身:“好。”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点,万一有什么事情记得按铃……”夏婴正说着,还没说完,就已经看见谢言和拎着自己的外套向病房外走去。他的步子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哎!”夏婴见状连忙跟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走这么快干什么?”
病床上的谢霖川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末了却只叹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发呆。看来他哥还是不愿意和爸妈接触。
早该知道的,即便谢言和近些年来看似和家里关系有所缓和。但他内心深处对这个家依然不那么认可。
就在谢言和离开五分钟后,病房门口进来一个女人:“小川,怎么样?还难受吗?”
女人穿着朴素而干净,皮肤依旧白皙却也带上些微纹路,好像有了些年纪,可她眉间平缓,看上去就是那种脾气很好的人。此时,女人皱着眉头满脸担心。
“妈,我都说了没什么事儿了。”谢霖川笑笑。
谢妈妈松了一口气,数落了他几句之后又四顾看看,接着不经意似的问道:“不是说你哥送你来的吗?他人呢?”
谢霖川神色自然:“哥哥公司还有事情,好像挺急的,我和他说您很快就到,不用太担心我,就叫他先走了。”
谢妈妈有些失落:“是吗?”
很快,她又将自己的情绪掩饰住:“你先好好躺着,我去和护士问问你的情况。”
谢霖川点点头,乖顺地让妈妈给自己掖好被子,目送着妈妈出去。
而另一边,谢言和因为车子扔在了烤肉店门口,这儿又叫不到车,夜色里他握着手机显得有些迷茫。
还是夏婴偷瞄了他几眼之后,说:“其实离这儿不远就有个公交车站,不然我们坐公交车回去吧?看时间应该还没有错过最后一班。”
谢言和的反应较平时慢了些许:“好。”他点点头,看上去却并不迟钝,反而越发显得沉稳冷静。
曾经有一个朋友吐槽时拍着桌子说谢言和绝对是他见过最能唬人的人,说他哪怕喝断片、情绪崩溃,又或者烧坏了脑子,脑袋里一片糨糊……但只要他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异常,旁边的人就绝对看不出来。
那位朋友说完,引起了边上一圈附和,而当时的谢言和只是笑笑,晃着手里的高脚杯不语。他们说这也是一种本事,或许吧,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如果他们和他用一样的模式成长,他想,大概每个人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晚上的风有点儿凉,夏婴冻得鼻头发红。但走在谢言和身边,她又觉得打心底里发暖。
因为兴奋而发的热碰着天气不好的冷,两边一撞,夏婴被激出一个喷嚏。
“阿嚏——哎,不好意思!”
因为来不及转头,夏婴对着谢言和打了出来,完事之后她慌得飞快拿出纸巾在谢言和衣服上擦,边擦还边和他道歉:“真的对不住,我一个没注意……”
而谢言和依然是平静的模样,他低着头看夏婴动作,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这个笑来得莫名其妙,但偏生里边带着点儿包容和无奈,好像还有一点「拿你没办法」的宠溺味道,温柔和煦得仿若春日暖阳,不像是冷淡疏远的人会有的表情。
夏婴感觉自己一下子被照亮,她的心脏猛地开始狂跳,乱得像是有几百只小鹿在里边一起跳踢踏舞。
“行了。”
他笑了会儿,抬起眼对上女生怔忪的眼神,很快又露出些迷茫,原本要出口的一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也被卡在嗓子里。
好像不是她,还以为是她呢。
谢言和顿了顿,他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只低下头看衣服:“也没什么,不用再擦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