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是赵孟第二次摸他的头发了。家族里的亲戚都喜欢摸他的脑袋,他天生头发长得细软,人又乖,摸他头的人一开口,十有**都是夸他可爱。他原来居然不知道那其实就是一句客套话,要不然,明明报案的那天出示了学生证,接警的那个怎么会记不住他的名字。
宋栖然郁闷了。他告别赵孟独自沿着六中校外的一溜围墙往家走。围墙外,是六中一条长长的书报栏。里边挂着展示班级风采的学生合照,有学生自己做的板报,还有集体比赛的荣誉,和一年更新一次的新学期录取学生名单。
贴名单的那串表格很长,密密麻麻的,又是姓名学号又是各科成绩的,宋栖然见了,想揭榜的那天学生家长们肯定会挤在跟前盯着它看上许久,兴许都会看到两眼发花。
在那串表格的旁边,贴着新一届中学生假期综合社会实践大赛的表彰。上一个暑假,得金奖的队伍走访了本地一个污水处理厂,对污水处理的环保方案做了细致入微的调查和比较。那个奖项很有分量,不仅可以用于保送加分,还能拿来申请奖学金,只是社会调查耗时耗力,还不允许个人单独参赛,必须得组队完成,每一个假期的大部分时间都拿来画画的宋栖然往年对它是没什么兴趣的,大多数时候,都选择无视,直接弃权。
可今年不一样了。
再开学以后,他破天荒地去找了同年级不同班的魏小龙。
质朴的田径少年很是吃了一惊。
“你干嘛突然对社会实践大赛感兴趣了?做社会调研很累的。”
宋栖然眨了眨眼。魏小龙是他在六中关系最好的朋友,但那天他扯了个谎,没有说实话。
那年寒假,他和魏小龙,还有其他几个生拉硬凑的同学一起组了个调研小队,因为每年的春节他都必须回家,魏小龙又和他一样都是清河人,所以调研的项目选址也选在了清河。其他同学不过就是个挂名搭档,实际的工作,都是宋栖然和魏小龙两个人完成的。好在他们是在清河自己的老家,北方的冬天户外严寒,当时还没有挂职公干的宋新诚就为两个少年充当了专职司机,他喜欢孩子,整天带着两个学生开着车在清河转来转去,带他们去各处玩,吃好吃的,那时的宋新诚还远没有后来严肃,脸上时常都挂着笑容,一点也不像隔着一辈的叔父,倒像个大哥哥似的,三个人在堆起厚厚积雪的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追来赶去,没大没小,连对宋栖然的假期计划颇有微词老大不情愿的魏小龙都拜倒在宋新诚的热诚招待下,最后也没好意思念叨宋栖然的任性。
调研结束后,宋栖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关写了整整三天的报告。他脑子好,做事也认真,等到假期结束新一学期走过一半的时候,比赛的评选结果下来了。基本上毫无悬念的,宋栖然和他的小组拿了奖。他是队长,一张笑容灿烂的登记照就挂在通告栏里,紧挨着报纸剪报和获奖证书的复印件。
那时距离下一届学生中考,已经只剩下两个月了。
宋栖然等着。他每天放学的时候都会特意经过书报栏,站在来年放榜的地方,转眼朝自己的照片瞥一瞥。挺明显的,应该总能看见吧,他傻乎乎地想。
照片是登记照,总共就只有一张脸,他已经尽量让自己笑得讨人喜欢了一些。最重要的是照片的正下方就打印着他的名字。三个字,黑体的,特醒目,宋栖然。
宋栖然等了足足两个月。
赵冬的弟弟参加中考的那年月,他正式升上高三,成了一名考生。开学的第一件事,宋栖然就是赶去学校的围墙外头,扒着窗玻璃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找,他想看看会不会有籍贯是外地来的考生,如果有,正好可以看看是分去了哪个班级。
可新生名单里却没有那样的一个人。
宋栖然又等了两个礼拜。等到连新一届的考生动员大会都开过了,他实在等不住了,挑了一天中午,跑去学校对面的书店打听赵孟的事。
好在他长着一张三好学生的面相,才没让问出口的问题听上去太奇怪。
“你说之前那个打听六中录取分数线的?”老板娘顶着一脸怪异的表情。
“对,就是弟弟是外地考生的那个。”宋栖然赶忙补充了一句。
“啊,我知道了,你说小赵呢。”老板娘一拍大腿,“对对对,他弟弟是挺想考你们学校的。”
“那后来考上了吗?”宋栖然问。
“考什么呀,”老板娘笑了,“小赵啊,就是个傻的。就知道问分数线,他把择校费这事给搞忘了。”
“择校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