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了这一刻,也只为了这一刻。
苏令德又恨恨难平地咬了他的嘴唇一口,却换来低声轻笑。玄时舒将大氅披在苏令德的身上,细心地替她戴上兜帽。
他要带着她,去走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这条路尸横遍野,寒风凛冽。血腥弥漫在河腥之中,令人作呕。
苏令德紧紧地与他十指相扣,她的脚步,从未迟疑。
涠洲王妃回应天城的船被劫一事,震惊朝野。
楼船一把火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临都县码头上的人都清晰可见。
涠洲王妃的贴身使女白芨好不容易游上了岸,得知涠洲王妃楼船失火,而同行的白芷没能游上岸,当即就昏死过去。等她醒来之后,便执意要回支叶城,去告诉涠洲王,给涠洲王妃报仇。
临都县令吓得赶紧让人去河上打捞。然而,他们在下游发现了王妃的披风,可除了烧成骨架的船,他们没有看到一个活人。只是在船的侧面,钉着一条迎风飘扬的白色布条,上面绣着朱红如血的四个字——
“摄政王印”。
这个消息见风而长,不多时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涠洲王听闻消息,吐血昏迷。但他坚信涠洲王妃吉人自有天相,绝不可能丧命。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书《寻妻书》,布告天下,他愿以涠洲王府所有家财,换得涠洲王妃的下落。
与此同时,涠洲王怒斥摄政王余孽,并发下血誓,与要几次三番加害涠洲王妃的凶手势不两立。
然而,陈谅一方却不甘示弱。他们一面表达对涠洲王的慰问,对涠洲王妃恩泽支叶郡的赞赏有加,另一面则断然否认此事。说摄政王旧党从未派人暗害过涠洲王夫妇。否则,愿受五雷轰顶,断子绝孙。
陈谅的布告一出,众说纷纭,应天城却立刻将这舆论压了下去。
但人心人言,从来无法一力断绝。
对于应天城之前打着“摄政王余孽”旗号犯下的罪孽,众人的心中被种下了阴云谜团。
赵太后听闻这个消息时,她刚刚收到苏令德在路上寄来的最新的经书。看到那一笔一划写下的端正经文,赵太后心痛难耐,跌坐在菩萨面前的蒲团上,久久都没能起身。
“舒儿曾经在家书里跟我说,他以为自己无可救药,可直到遇到令德,才知道……”赵太后喃喃地看着菩萨,泪流满面:“无边暗夜,也有星月。”
“舒儿已非长命之体,他还狠心至此……”赵太后长跪不起,低喃:“千错万错,都是信女的错,这罪孽,就由信女来担吧。”
第79章落凤“王爷和王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然而,赵太后信了陈谅,可涠洲王却不相信陈谅的发誓。涠洲王派亲卫去涠洲郡与苏显允会面,共查当年摄政王通敌叛国一案。
苏显允力战倭寇,大捷。被俘虏的倭寇招供,他们曾经跟曹为刀的人做过交易。曹为刀向他们提供乐浪县的布防图,好令摄政王腹背受敌。而为了让倭寇相信他的诚意,曹为刀甚至让他的独子曹峻为质子。
苏显允顺藤摸瓜,找到了曹家跟倭寇勾结的证据。倭寇之中,甚至还有一歌舞伎与曹家旧部相恋,被抛弃后留在了涠洲郡,装作哑女,生下了一个女儿。
如山的证据一道又一道地传往应天城和支叶城,朝野震惊。但此时已无人有心力去分辨这些证据究竟是真还是假。曹为刀已死,此时将这些罪名都往曹为刀身上推,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陈谅趁机要求皇帝给摄政王正名。
苏令德听到这个消息时,已又是春暖花开之际。玄时舒折了几束桃枝,将桃花递给她时,也将这个消息带了给她。
苏令德本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闻言倏地抬起头来:“难道常明当初把嫁妆送过来的时候,你跟哥哥就已经在暗中计划了?”她还记得常明当初匆匆来又匆匆离开,期间和玄时舒密谈了一段时间。
“夫人,你可以稍微笨那么一点。”玄时舒轻叹了口气,用新鲜的桃枝替换她春瓶里的旧花。苏令德自从隐姓埋名被玄时舒“劫走”之后,便只能在这间小院子里,难得出去。玄时舒也就养成了日日替她换花的习惯。
苏令德瞪他一眼,嘟囔道:“你们就知道瞒着我。”
“看在桃枝的份上?”玄时舒抱着春瓶,唇边带着无辜的笑。
但苏令德从他的眼中,还看出了紧张和期许。想来也是,如果摄政王是他生父,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个巨大的好消息。只是他不知道,或者不敢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不是同样也是个好消息。
苏令德绕到玄时舒身边去,嗅了一口桃花的淡香,“哼哼”了两声:“看在桃枝的份上。”她又扭头去吩咐白芷:“去拿一罐梅子酒来。”
玄时舒惊诧地看着她,迟疑地问道:“你要庆祝什么吗?”
苏令德瞥他一眼:“庆祝真相大白于天下。”
玄时舒的眼底才真正露出笑意来。
苏令德笑着拿桃枝去挠他的脸颊:“傻样。”
玄时舒笑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调侃道:“夫人莫拿桃枝,小心累着了。”他从她手中接过桃枝,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亲昵的一吻。
苏令德展颜相向,也伸手回抱着他。玄时舒微微一颤,也将她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