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忙道:“夫人是要去给合欢树刷上石灰粉。大人知道什么?那棵合欢树,原来还是长在夫人娘家院里的。夫人喜爱,将军知道以后,特意去求了老夫人,将这棵合欢移栽过来。这棵树,可是将军送给夫人的!”
“夫人一直亲力亲为,就是怕这棵树再有什么好歹,才要快些裹上,让合欢树平安过冬。”
谢无咎连连点头欧:“原来如此。怪不得夫人连孩子都交给了秦嬷嬷,也要亲自料理这棵合欢树。夫人,还请您节哀。”
沈夫人满面愁云,并不想理会他。
谢无咎脸皮是真厚,好像根本看不懂沈夫人的脸色,握住了花房门把,道:“夫人,您要拿什么?谢某帮您。”
沈夫人忍无可忍,一把拉住谢无咎的手臂:“谢大人,您话带到,该走了!亡夫被害,真凶可仍然逍遥法外!您便是不与我交代,也不必和陛下交代,不必和军中那些将士交代吗?”
谢无咎松了手,放开门把手,看向沈夫人浓雾堆砌的眼睛:“夫人,明日,最迟明日夜里,大理寺上下,一定给您一个交代,给陛下一个交代,也给军中那些跟随沈将军出生入死的将士一个交代。”
沈夫人道:“好。我等着。”
谢无咎说完,大步离开了将军府。
沈夫人等他走后许久,才拢了拢衣裳,命侍女去取披风。
侍女走后,她才打开花房门,随手又掩上。侍女回来后,不敢进去,在外等了片刻,沈夫人才眼睛红红的从里面出来。
侍女见夫人空着手,问道:“夫人,您不去照料合欢树了吗?”
沈夫人声音哑哑的:“今日实在乏的很。风吹的怪讨人厌的。算了。何况,这合欢再生的好,又有什么用呢?”
今夜无风无月,三更时分,一个高大的黑影掀开屋顶的瓦片,从花房里钻了出来。
唐笑嘴里叼着炸的两面金黄的小鱼干,转脸对谢无咎笑笑:“老谢,可以啊。还真的铤而走险了。你那么蠢的谎,他怎么就信了?”
“他没了身份,在京城呆不长了,自然急着立功。要不然,回了故土,没有功,也没人敢用他。搞不好,还会被暗中处理掉。”谢无咎道,“当利益、或者危机都足够分量的时候,人便很少能维持以往的理智。眼下,是利益和危机并重。”
唐笑摇摇头:“算了,不懂你那一套。那他藏在这里好几天了,为什么今天你来过,他才动手呢?”
谢无咎哼了一声:“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暗示,陛下也很看重书房。剩下的,都是他自己臆断出来的。比如,沈将军的书房里,一定有了不得的大情报,足够让他衣锦还乡,升官发财……出来了!”
谢无咎一个唿哨,潜伏暗处的人都动了起来:“关门,放唐笑!”
这时,黑衣人也察觉到暗处异动,忽地弯下腰,就地一滚,恰好避开了一张从天而降的铁网。还未喘口气,唐笑从埋伏处猛扑下来,人还没落,手中的六棱刺已经对准了黑衣人的眉心。
唐笑一动手,那是又快又狠!
黑衣人躲避不及,只能狼狈的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唐笑从怀中摸出一把梅花梭打出去,利落的封住他退路,六棱刺更是气势汹汹的跟上。
才对上两招,黑衣人就落败了。可时机没到呢。
谢无咎叫他一声:“唐笑。”
唐笑撇了撇嘴,遗憾的收了收势头,接下来猫捉老鼠一样,一柄六棱刺左刺又突,戏耍着黑衣人玩儿。
角门打开,孟濯缨抱着手炉现身,与谢无咎点了点头。她略微眯眼,打量了一下场中动作不停的黑衣人:“真是陈周。”
谢无咎轻笑一声:“还是小孟大人料事如神。”
两天前,颜永嘉和徐妙锦拿着腰牌去查人时,将城中长驻的上任已有两三年的宣节校尉都查了个遍,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宣节校尉只是武官散职,城中来来去去不知多少。便筛去了处于流动的,只查这两三年间,一直留在京中的,也有许多人。
最后,倒是凭着孟濯缨突发奇想,亲手绘了一副陈周的影像,拿去一问,这人果然曾做过官,恰是宣节校尉。但同僚都说,年初他就不在京中了,且,名叫陈颖。
这句话的功夫,唐笑又把陈周给制住了——陈周的武艺虽然尚可,但对比唐笑,实在就不够看了。
门外脚步声匆匆忙忙,杂乱慌张,谢无咎知道已到时候了,于是轻咳一声:“此人胆敢窃取机密,罪证确凿,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暗处的几人忙配合的放箭。自然,左十箭、右十箭的,就是样子吓人。
唐笑摆了半天的花架子,就等这句话,拿人收工。他一脚踹翻陈周,拿膝盖锁住,六棱刺高高举起,正对此人咽喉。
谢无咎刚喊完话,就被人从背后猛地推开。沈夫人一身素衣,踉踉跄跄的奔进来,几乎连滚带爬,挡在了陈周面前。
唐笑的六棱刺,恰恰停在她鬓发上。
“沈夫人,您这是何意?此人潜入沈将军书房,窃取机密,还极有可能是杀害沈将军的凶手!您这是要包庇真凶?”
唐笑说完,六棱刺突拐了个弯,狠狠刺下,将此人左肩对穿,钉在了地上。
鲜血溅在沈夫人的裙裾上,她乍着手,想去捂住血口,又被陈周一把推开。她不知如何是好,尖叫出声:“你疯了!竟敢随意伤人?你是谁?谢大人,你都不管的吗?怎么敢这样纵容手下,在将军府行凶?这里是将军府!沈将军没了,还有我这未亡人,你们胆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