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你觉得新娘漂亮吗?”
“漂亮。”
“什么什么?刚没戴眼镜听不清。”司仪卖力地活越气氛,场下一片哄笑。
“漂亮!”曹斌笑着大喊。
戒指套进宋玉玲的指间,司仪咳嗽两声:“新郎,这么浪漫的时刻,你的表白呢?”
“大家伙想不想听新郎说,我爱你啊?”
“想听!”
“来一个!”
对比前面的热场游戏,对比说宋玉玲漂亮,“我爱你”这三个字,对于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显然太难开口。曹斌红着脸,干巴巴地来了一句:“我……爱你。”
“哎哎哎,新郎怎么回事,听不见啊。”
“就是就是!听不见!”场下起哄声很大。
曹斌攥紧话筒,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爱你!”
声音由劣质的音响放飞出来,太响亮,太嘈杂。邹良失眠后的耳膜很脆弱,一瞬间耳鸣起来,单调的鸣响让他陷入一种孤独的寂静里。
宋迎春结婚的时候,也会这么煽情吗?会是哪个姑娘穿白纱嫁给他,宋迎春那么害羞,说我爱你的时候会很为难的。婚礼,他要不要来?还是来吧,随很多很多份子钱。
服务员推着车,菜一道道往上摆,小孩子只是闹得厉害,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说饱了。邹良没什么胃口,菜没吃几口,果粒橙喝了半瓶。
宋玉玲换了礼服,跟曹斌一起敬酒。他们在宋迎春那桌停了很久,宋玉玲的表哥们很能玩,曹斌喝红了脸还被拉扯着不让走。宋迎春只是坐着,吃菜喝酒,说说笑笑。
一圈敬完,婚礼进行到尾声,粉气球被嬉闹的孩子拽的满地飘,服务员开始发塑料袋给大家打包。司仪又站上舞台,拎着老大的一个口袋,掏出玩偶玩互动游戏。
邹良朝宋迎春看去,他站在舞台边上,看大家答题拿玩偶,并不参与。邹良喝掉塑料杯里最后一口果粒橙,走了过去。
游戏是猜歌名,司仪拿着手机开外放,前奏放完,还是没人回答。
“yheartwillgoon。”邹良轻轻说道。
“英文歌?”是熟悉的腔调,宋迎春很喜欢。
“嗯。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邹良回答,宋迎春的头发里,夹杂着一块细小的碎屑,金闪闪的。
他们沉默了一会,游戏快结束了。
“现在婚礼,都流行这么办了啊。”邹良说道。
“嗯,这样也挺好的,酒店办省事情。”宋迎春淡淡的。
“你以后,也是这样办吧。”邹良挤出一点笑,试图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酸。
宋迎春楞了一下,低下头,又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邹良。
“我不结婚啊。”
邹良明明听见了,却觉得自己没听清,急切地看着宋迎春。
司仪把剩下的玩具全部抛下去,忽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人,一股脑涌到台前,尖叫着哄抢,踩爆的气球闷声炸响。
邹良被撞的趔趄,宋迎春抓住他的胳膊,站到一边。
“我不结婚。”喧闹中,宋迎春的声音平和清晰。“不能骗人的。”
邹良摘下眼镜,捂着眼睛揉了一把,那些失眠的痛苦,瞬间变得不值一提。
他挣开宋迎春的手,握住他的腕子松弛下来,痴痴地笑道:“好。”
“我知道了。”
回程的票也不好买,七八号那两天的返程高峰票早就抢完了。邹良买了3号下午的票,陈春梅念叨着,好不容易回来,怎么吃完喜酒就走,一天也不多呆。
邹良的座位靠窗,很适合一路放空发呆,旁边是两个女孩子,跟别人换了座位坐到了一起,挨着头看剧,忍不住压低声音讨论剧情。
陈春梅在包里放了点吃的,邹良啃完一个苹果,靠在椅子上。高铁在轨道上飞驰,椅背细细簌簌地抖动,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歪着头睡着了。
这期间,邹良醒了很多次,车停在经停站会醒,熟睡的身体歪到一边失重会醒。他疲倦地睁眼,瞟一眼时间又很快闭上。他像是被裹在困意织成的茧里,怎么也睡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