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能想当然地以为这种奇异的心理团结扼杀了每一个探险者的个性。人类的语言中没有一个精确的词能描述这非同一般的关系。就像说我们从头至尾都是不相干的个体是不真实的一样,说我们丧失了个性,或者说我们融入了一个公共的个性也同样不是事实。虽然代词&ldo;我&rdo;现在适用于作为一个集体的我们,但是代词&ldo;我们&rdo;也同样适用。从一个角度,即从意识联合的角度来说,我们的确是一个体验的个体;但同时,从一个非常重要、非常愉悦的角度说,我们彼此相异。虽然只有一个单一的、公共的&ldo;我&rdo;,但是,可以这么说,也有一个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ldo;我们&rdo;,我们是一群有着鲜明个性的观察伙伴,每个人都用他独创性的方式对宇宙探索这个事业做出自己特有的贡献,与此同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彼此关系微妙。我非常清楚,我的这些描述在读者看来无异于自相矛盾,没错,它对我来说的确是自相矛盾的。但是我找不到其他方式来表述记忆犹新的事实,就是我是一个集体中独特的一员,同时也拥有那个集体汇拢起来的体验。
我稍微换种方式来讲这件事,虽然就我们意识的一致性而言,我们是一个单一个体,但就我们的多样性和创造性特质而言,我们是可以经由共同的&ldo;我&rdo;观察到的不同个体。和共同的&ldo;我&rdo;一样,每一个个体都能体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每个成员的感受,作为一群真实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也有各自的私有体验。我们每个人像一个真正的集体一样体验所有的一切,因爱和彼此之间的批评而紧密团结在一起,比如布瓦尔图和我之间的关系。然而,在体验的另一个层次上,即在创造性思维和想象力这个层次上,单一的公共注意力会从一系列人际关系中抽离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单一的公共注意力整个儿集中在对宇宙的探索上。如果只根据片面的真理,人们可能会说,就爱而言,我们是独特的,但是就知识、就智慧、就崇拜而言,我们是同一的。在随后涉及宇宙和公共&ldo;我&rdo;的经历的一章,用表示单数的代词&ldo;我&rdo;来指探索的头脑,并且只是简单地说&ldo;我做了这个那个,我想如何如何&rdo;,在逻辑上应是正确的;但是,我一般还是会使用代词&ldo;我们&rdo;好让大家明白这是一项公共事业,避免大家认为探索者只有本书的人类作者这个错误印象。
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个或那个世界有各自的斑斓生活。就像成年人都会发现童年的记忆美好而鲜活一样,对我们每一个个体来说,在遥远母星球的浮躁生活是特别具体、实实在在的,散发着迷人魅力。不仅如此,对于个体来说,从前的个人生活是非常要紧和重要的,但是在公共层面,由于有更重要的宇宙意义,个人生活显得无关紧要。每个个人生活的具体迷人和紧迫重要对共同的&ldo;我&rdo;来说都是伟大的时刻,我们每个人都参与了。它以其鲜活生动,以其哀婉动人感染了公共体验。因为,只有个人在某个母星球真正生活过,我们每个人才真正,可以这么说,在生活的战争中像一名孤独的战士一样和敌人短兵相接过。正是有了这种束缚的、监禁的、盲目的、热切的个体性回忆,我们才可以不仅仅像一名旁观者一样观看在我们面前上演的一幕幕宇宙事件,而且,是带着个体生活一闪而逝的辛酸感觉在观看的。因此,我,作为一个英国人,为集体智能贡献了我自己在那个多灾多难的世界碌碌无为但永远都栩栩如生的回忆;由于成为了集体中不完美的珠宝,那种盲目人类生活的真正意义,对我,这个公共的&ldo;我&rdo;来说非常明朗,一目了然了,这是英国人在他的原始僵呆中无法获得、而且现在也无法再体验的。我现在所能想起来的就是,公共的&ldo;我&rdo;,在回顾我的地球生涯的时候,会比个体状态的我更具批判性、更少负罪感;在那段生涯里看待我的同伴时,更清晰、更冷静地理解了我们彼此之间的相互影响,其间也充溢了更多的情感。
我还有必要再提一下所有探险者公共体验的另一个方面。我们每个人原本主要是希望发现集体在整个宇宙中所扮演的角色,并因此开始伟大的冒险。但是,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而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变得越来越迫切了。我们在许多世界的丰富经历和更清醒的头脑使我们的理性和感性发生了剧烈冲突。从理性上说,某种和宇宙本身不同的&ldo;神性&rdo;想法使得我们现在看宇宙似乎越来越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从理性上说,我们毫不怀疑宇宙是自给自足的,它是一个没有逻辑根据、不存在创造者的体系。但是,像人可能会确确实实感觉到挚爱的人,确确实实感觉到敌人一样,我们越来越感觉到在确确实实存在的宇宙中,我们称之为的造星主也确确实实存在。撇开理性不管,我们知道,整个宇宙远不及无限的存在,而宇宙每时每刻的背后都是无限的存在在起作用。我们怀着非理性的热情,不断努力窥视每个微不足道的宇宙事件,试图发现其背后无限存在的本质特点,这个无穷的存在并没有一个真实的名字,我们姑且称之为造星主。但是,我们虽然可以窥视,却一无所获。虽然在所有事件以及每个事件中,我们无疑面对着令人恐惧的存在,但是正因为它的无限,我们无法给它强加上任何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