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远连忙抬头,下意识去找沙小弦的脸。她侧对着他,白皙秀气的脸露出了发丝,直接对准面前街道。忘了吐。李铭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俊挺的男人背对他们站在对街,拉开了车门,侧身进了奥迪,驱车利索离开。透过车窗,李铭远看到那人穿着白衬衣,咖啡色西服,是个不折不扣的型男。“还看什么?”他忍不住喊了一声,拉回沙小弦视线。沙小弦抹了抹嘴,低声说:“没什么,看错了人。”说完后她又吐,脸色苍白得没血色,又一连摆手,表示说不出话。李铭远不知怎么地,发力踢了灯柱一脚:“简直莫名其妙。老子也莫名其妙。”他冷着脸大步向前走,拐过街角,也走掉了。相爱的可能(改错)繁华的都市,夜色倾泻出灯火的喧嚣。街面上依旧车水马龙,沙小弦背靠着灯柱,默默打量奥迪车消失的方向。她不得不承认,杨散是个很成功的男人,无论做什么事,他都是一步到位。就像现在她披着厚直的长发,晚风穿透不进来,但是她的耳角和发丝一经摩擦,那道残缺的伤口又提醒她有这个男人的存在。诚如他所见,她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记住杨散这个名字。沙小弦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旺财拐过街角,又乖乖地跑了回来。黄毛小狗弱弱地叫了她两声,她踢了踢脚边的篮子,善解“主”意的小可怜又乖乖地爬了进去。沙小弦等彻底恢复了体力,才提起花边竹篮,对准毛茸茸的脑袋笑:“闻到李铭远的味道了吧?以后有可能要帮姐姐找到他。下次制造见面机会,还得靠你牵线搭桥。”说完后,随手将摸来的战利品塞到了篮底。——这次以勇猛之姿冲上去抱住李铭远,她勉为其难地摸到了他外套口袋里的东西:铭少爷御用火柴。对街有家亮闪闪的糖果店。沙小弦走进去买了一袋巧克力,提着竹篮回到了狮子洞。鱼尾街的孩子站在路灯下好奇地打量她,她看了看全身的行装,抖了抖透明玻璃纸袋,笑着说:“姐姐穿得漂亮点就不认得了?”人能变得漂亮,气质能变得优雅,可是沙宝姐姐的嗓音永远不会骗人。孩子们呼啦围过来,吵吵嚷嚷着要吃糖。沙小弦举高纸袋,嘴角含笑:“来,先告诉姐姐,今天巷子里来过什么人?”例行一问,孩子是最好的侦察兵。“没有谁来,都是我们洞里的人。”沙小弦嘴边笑容落下轻松:“那就好。”事实证明,她在餐厅外看到的奥迪车主的确不是杨散。“不过邬爷爷送郑伯伯(郑医生)出洞时,邬爷爷突然好生气。”等回到了小院,师父已经搬了个竹椅,摇摇晃晃地坐在大门口。沙小弦放开旺财,轻轻地走了过去,还没开口,师父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透出的光依然精明干练。“回来了?”“嗯。”她阖上大门,拉亮了前厅灯泡。“老郑来找我喝酒,说你被人打断过肋骨。”师父的脸色非常严肃,不再是以前笑嘻嘻的懒散。“你这样的身手一般人放不倒,你老实说,是不是李铭远干的?”沙小弦默默站了会,没有回答,晕黄的灯影从她头顶撒下来,延续到脚边有一圈黑点。“跪下!”老邬突然冷冷一喝。沙小弦马上双膝着地,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说清楚!”沙小弦抿住嘴,头磕在青砖面上,冰冷彻骨。她一连磕了三个头,语气毫不犹豫:“师父,有些事的确要您知道。”老邬没说话,只用棒子点了点砖面来代替他回答。“师父还记得一个月前我去大使馆的事吧?”“申请公民签证那次?”沙小弦跪伏到底,面朝下,完全是古代奏请长辈的姿势。“是的。”她继续说,“我其实去了三次,他们都拒绝了我,因为我在中国有案底。”老邬再敲了敲地面:“你不是有半年的长期访问签证,还要绿卡做什么?”“访问证是阿汀在7月初帮我办的,已经快到期了,我爸爸还没有回来。”老邬半天没了声音。沙小弦继续禀奏:“因为我有案底,一到时间新加坡警方就会怀疑我滞留动机,他们一定会找个机会遣送我回国,所以我必须取得永久居住的权力——转入新加坡国籍。”“师父您不知道,移民局这边很歧视我的出身,每回去他们都不给好脸色,而且推脱说我资格不足,不受理我的申请。”“阿汀也帮我跑了七次,都没办法让他们松口,最后,我只能在李铭远身上动心思。”“等等,等等。”老邬伸出了棍子,薅了薅沙小弦的头发,制止她一股脑说下去。“你意思是说——你提前叫阿汀搜集李铭远的资料,还不是为了找文叔这事这么简单?”沙小弦恭恭敬敬跪伏说道:“是的。除了找回文叔,我还想和李铭远结婚。”老邬一棍子已经刷了下来:“你疯了吗?李铭远是什么人,哪是这么好糊弄的?”沙小弦跪着不动:“我知道。只有他才能在最短时间里拿到签证,如果走正常途径,我必须等上一两年,而且还没申报的资格。”当然,和新加坡有权势的男人结婚是最快的方法。老邬冷哼:“一定要他?这小子我不中意。”沙小弦又抿住了唇。她默默考虑了很久,久到灯影打到砖面上似乎晃动了起来,才出声说:“师父,我知道以前在大王村时,白家叔伯来找过您。”空气里有了一会寂静。随后才响起老邬拖长了语调的一声“嗯——”“您一定听过杨散这个名字。”老邬没说话。“师父以前老爱听京剧,但是每次放到政府竞选的新闻,您就不转台。”老邬叹气:“是的。白当家的要我劝你回去,我没答应。他对我说过杨散的一些事,听到有这么厉害的年青人,我也有些好奇。”沙小弦又沉身伏在地上:“杨散的确精于谋略,城府深,普通人不是他的对手。”老邬沙哑地笑:“所以你找上了李铭远?”“只有李家才有这个本领,能最快地拿到签证。”沙小弦慢慢直起腰身,面无表情地说,“杨散如果知道我在新加坡,一定会赶过来阻止我,然后慢慢地渗入到我的生活。他为了留住我连命都不要,我还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老邬重重叹了口气,起身满屋子转。看了几眼一脸倔强的小徒弟,又叹气:“我也不瞒你,小丫头——我本人比较看好杨先生。”连称呼都换了,沙小弦身躯瞬间僵硬。老邬叹息:“起来吧,你再对师父说说,你把所有事托出来的原因是什么?”沙小弦站起身,可能是心里的冰冷,让她忽视了膝盖的麻木。她沉默了很久,才说出实话:“师父,我有些犹豫,我觉得我考虑错了,因为我不能这么自私,拉无辜的李铭远下水。”“呵呵——”师父咧嘴一笑,盯着她:“小丫头善心大发了?”“不是。”沙小弦老老实实地回答:“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以前误会他是个花花公子,就算被我骗了一次婚也能很快地离婚,没多大损失。二是我有洁癖,心里一直排斥他的身体。”“那现在呢?”“李铭远真的喜欢我了,而且我发现他本质不错,我不打算讨厌他了。”晚八点,天淘沙李铭远公寓,里外灯火辉煌如昼。四辆政府御用的奥迪a8豪华轿车从海滨湾驶来,一路风驰电掣,最后稳稳停在了浮雕门柱前。黑色正装的保镖当前下车,替新任国防部长李政扬拉开了车门。李政扬抚平dolce&gabbana传统风衣面料,躬身从奥迪里钻了出来。范疆早已经站在了门口,看到他走下来,深度鞠躬:“李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