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片大片的火把映照,显现出?为首亲卫军副统领的身形,身后跟着一众忠诚的将士。他们个个高八尺有余,健硕威猛,披坚执锐,所骑的良驹毛发油亮,线条流畅,上方旗帜随风翻飞飘扬……来势汹汹,大有一股无坚不摧的阵仗。“不好?!其?中一个山匪大惊失色:“是官兵!”“他们怎么找上来的?”“怎么办!这下死定了!”“哼。”绑匪弟弟冷哼,将手中的刀柄攥的紧了又紧,双目怒视:“既然逃不掉了!那,不如拉两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几人听闻,皆破釜沉舟,提着刀,准备在?骑兵未到之际,与眼前男女拼个鱼死网破。萧让尘见势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将舍己为她当成?了下意识的基本?原则。他飞速将宋辞拉到自己的身边,单手拦腰将她抱到荼雪的背上。临行前,他忽然在?二?十余年之内,鲜有的眼眶一涩。重重的抱她一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那一刻,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可是……算了。若她永远不知自己是谁,这一战自己死后,她也就不会再有任何负担,亦不会感?到难过了。萧让尘提着荼雪的缰绳,使它从地上站起身,头朝亲卫军的方向。解开她手腕的束缚,然后狠狠向马屁股上一拍,荼雪受惊,嘶叫着迈开步伐,一阵风似的奔往大片火光的所在?。身前是她的救兵。身后,是她的救赎……宋辞听着耳边撕裂的呼啸声,虽然很怕,但双手恢复自由后,在?冬月夜的深山,凛风刺骨,折胶堕指。冷,真的是太冷了……自宋辞有生以来,还从未经历过此?般酷寒。她正极力?贴近旁侧的人影,试图抵御一些风寒的侵袭。下一刻,被冻得僵麻的身?子忽然失去重?力?,不由分说被人单手环在腰间,抱起放在马背上。她搞不懂他要?做什么?,但?听山匪方才的话音,她知道,这一遭恐怕是要凶多吉少。感受到身?躯被拥进一个宽广的怀里,没等她索取到任何暖意,马上便?被迫分离,空留额头的一记柔软。系在手腕的麻绳终于被解开,她刚想动作,身?下的骏马传出一声啼鸣,扬起前蹄,毫无防备的疾驰出去……那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发生的近乎电光石火,不容她有任何拒绝,唯有极力?克服并承受。宋辞不会骑马,吓得连忙压下身?形,抱紧马儿的脖子。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声,仿佛速度撕裂了周遭的空间。身?上脸上也能感受到阻力?的形成,像是为她笼上一层薄膜。宋辞被呛的吞咽着口水,仗着胆子拔下堵在嘴里的棉帕,扯下遮眼布。那一刹,视线恢复,五感豁然明朗,她隐约看到前方火光的橙红中混合旗帜的赤黑,骏马奔腾,气势磅礴……不过这些对?宋辞来讲并不重?要?。管他们是救兵还是帮凶,也不论接下来是死是活……哪怕是死,她也想在最后关头搞清,那个救她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好奇之心所促使的勇敢,终究还是战胜了不会骑马的恐惧。她胡乱抓在马儿身?上,也不知是缰绳还是鬃毛,支撑着自?己轻微抬起身?子,回头看去……天色昏暗,疾驰摇晃,青丝随风肆意狂乱的飞舞……使得她看的并不是很清楚。朦胧之中,一道身?形如仙鹤立于鸡群,让她一眼便?能分辨“救她之人”与“山匪”间的区别。他是那样的卓尔不凡,超越绝伦。一把?弯刀在他手中如灵蛇亦如闪电,银光挥动,从中拦下两支射向她的利箭。若是没有他的断后,再或是两人一同骑马逃亡,毫无疑问,这几支箭要?么?射穿两人背部,要?么?射中荼雪,最后谁也跑不了……天上月皎白,地?上刀莹亮。凝霜玉露般的月色折射到刀身?上面,令刀看起来也散发着清冷的寒光,似是握着把?月亮。抬头望,银盘与世无争,纯良无辜的挂在天际。低头照,银月的影子落在人间,眨眼便?激起匪徒颈前的一抹血色薄雾。彼时,皎洁、寒光、黑夜、殷红相互交织……与她迎面而来的骑兵呼啸着从她两侧掠过,带去橙黄火光。纷杂的马蹄声踩踏在地?面,与盔甲相撞的响动一同落入她耳中。宋辞被那股猛烈的反方向力?量带动,不由自?主向后倒去……好在有一只大手替她解了围,一把?拉住荼雪的缰绳,摸了摸它的头,细细安抚。荼雪逐渐从惊吓中平复下来,褪去狂躁,止在原地?,宋辞也终于随之安稳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亲卫军副统领无声将她打量一番,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和自?家殿下在一起,更不懂为何身?陷险情之时,她会骑着殿下的马脱困,独留殿下一人腹背受敌。但?……没人能从殿下手里抢走他的马,并撇下他一人逃跑。身?手不凡的习武之人尚无法做到,何况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必,应该是殿下的授意。所以他什么?都没有问。他没说话,宋辞倒抢先开了口。她急迫慌乱的样子像只刚被从火场救出的猫咪,烟熏火燎,狼狈不堪,可怜兮兮,余惊未散……同样,亦是我见犹怜。“官兵大哥,你们……不是跟山匪一伙的,对?吧?”“你是来救我们的吗?”“还有一个人被困在里面,他是好人,千万别伤到他!”“求求你们!一定要?把?他给?救出来!”她急的稍稍有些口不择言,说完,顺着身?后的方向指给?他看。就在那个时候,她亲眼看见混乱的场上,一名山匪高高举起刀,攻其不备,用力?往那个挺拔的背上刺去……“啊!不要?!!”宋辞大声惊叫着,猛地?睁开眼从炕上坐起。守在身?旁的钱婆婆,隔壁婶婶,后院奶奶,后院家的两个丫头,几人皆是被吓了一跳,愣住半刻后凑到宋辞身?边来。“怎么?了?阿辞妹妹?”“小辞,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宋辞的瞳仁因惊吓而略微放大,口鼻不住的喘着气。待清醒过来环视周遭,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身?处家中,刚刚的场景,不过只是一场梦。她扶额,惊魂未定。可不等她松完那口气,紧接着便?反应过来……即便?方才的是梦,那梦里的场景,也是前不久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所以,他最后到底……有没有活下来?宋辞立刻掀开棉被,想要?翻身?下炕。“哎!上哪儿去啊?”“小辞,这是怎么?了?”“当?心身?子!”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拦住,重?新塞回被子里。宋辞无措到想哭:“放我下去!”“丫头,今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现在我还是稀里糊涂的!你不讲明白了,我这颗心始终悬着,放不下来!”钱婆婆紧蹙着眉,脸上写满担忧,与她没来之间的矍铄相比,仿佛苍老疲惫了许多。宋辞感到十分愧疚,垂下眸:“抱歉,婆婆,又让您操心了。”“我真是个麻烦精。”钱婆婆坐到炕沿边,拉过她的手:“傻孩子,这些都不重?要?。既然成了一家人,能有操心的地?方也算是一件幸事,总比我过去孤身?一人强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