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君最近很是郁闷,一来是为赖在家中的两名不速之客,二来则是为了他千辛万苦从碧沼天池里求来的几株白莲,眼看菡萏欲放却面临即将枯死的境遇,这让他心底怎不惆怅。
怪就怪这连日来竟一场雨也未下过,虽说他要在洞府里变出雨来也亦非难事,只是这白莲与他用法力幻化而成的景象不同,必须得在真正的活水里方能存活,山河君苦想一番,还是决定出山去找引发这桩事端的祸首问罪。
才出山河府,便看见龙身豺首浑身金鳞灿灿的神兽打坡上来,见它硕大的脑袋垂得低低的,不免好奇多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睚眦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穿金戴银的俊俏仙人,复又低了回去,过了好些片刻,才闷闷道:“主人不许我跟在他身边……”
山河君一听,“这算哪门子事儿,不跟就不跟吧,他如今变得这幅模样,心中憋闷,不愿与人说话亦属正常,既然他都这么吩咐了,那你便不要去打扰他了!”
语落,朝睚眦招了招手:“左右你现在无事,不如随我去一个地方?”
他权衡再三,还是考虑带个打手一同过去,毕竟对方也是成精多年雄霸一方的妖仙,贸然前去,总觉得少那么几分底气。
睚眦心中郁结,没好气道:“不去,爷爷我没心情!”
山河君正别有用心地打量着它一身结实饱满的肌肉,闪闪发光的金鳞,以及那怒发张扬的鬓毛,唔,这要是带出去肯定拉风,于是笑得越发温柔可亲:“就是体谅你,知道你心情不好,才带你出去访客纾解下情绪的,再说,咱们现在去正好赶上饭点,珍馐美食自然是少不得的。”
听到食物,睚眦的眉头微微一抖,神情有些松动:“他家厨子水平如何?”
山河君得逞地笑:“那自然是极好的。”
“走!”
蓬玄洞天位于泰山二峰正中,泰山山体高峻,参天大木葳蕤郁青,山顶三季如春,冬有雾凇雨凇之壮景,一眼望去满山皆白,晶莹如玉,宛若冰雕雪城。夏秋之际,则*变幻,群峰如黛,林茂泉飞,气象万千。
睚眦跟在山河君驾驶的牛车之后,行不数里,忽见那山间有大小河流湍急而过,只是最小的溪流水量只有食指粗细,其余亦是比原先河道浅了许多,它素来直言口快,遂拨开牛车帘子便道:“山河君,我看你这泰山境内不出数日怕是要干了吧?!”
不说还好,一说山河君的两条眉毛便揪在了一起。
“实不相瞒,我此行正是为了这雨水之事。”
“这与你又有何干?该头疼的应是此处的水君才是。”
山河君的满腹幽怨都快透着牛车帘子传遍整座山头了,睚眦听到他愤慨道:“关键便是这水君罢手不干的啊!”
说来也怪,泰山境内的环水水君从半个月前开始闭门不出,他不出门,无人织云行雨,久而久之,河流无以为继自然干涸。好在这泰山境内乃灵气充沛之地,少下几场雨到不至于会怎样,只是可怜他那几株白莲,未得盛开,便要干枯啊!
睚眦望着前方一幕厚厚的水帘好奇道:“这便是那水君的洞府?”
“恩。”山河君下了牛车,命守在水君府前的小童进去通报,小童一脸为难道:“回禀山河君,我家水君吩咐过这几日谢绝见客。”
“谢绝见客?!”山河君来了火气,“不出门,不见客,难道真要我一本参到天上撤了你家水君的职位他才肯满意?!”
睚眦从旁看着,见平素脾气软得和兔子似的山河君也有发威咬人的时候,心底突然有些发虚——话说他临走前还从池塘边上摘了一株没开的莲花准备送给主人,可惜主人不喜欢,它便随手扔了,山河君知道了不要紧吧?!
小童见状,自然不敢造次,连声道:“还请您稍等片刻,小的我这便去通传!”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人一兽便卧在焚香烘暖的厅内,品着泰山特产的雾凇茶,隔着花屏看那造景的雨幕齐刷刷地落下,从地上铺就的碎石间蜿蜒而过汇聚在不远处的花池里,池里生着几株菡萏,都是将放欲放的模样,粉的红的青的,各式各样,这令山河君见了分外碍眼,不免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敢情水君躲在府中不出门是为了养花啊。”
睚眦正吃着茶,一听花字,不免心虚咳出了声。
山河君心中不爽,正待再说些什么时,外头忽然刮来一阵小旋风,定睛一看,方辨认出来是个人匆匆忙忙奔进了大厅内,边跑边大声呼喊:“山河大人,山河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来人满面愁容,鬓发凌乱,浅蓝色的衣袍上用银线缀着一朵白莲,山河君为他那热泪盈眶的脸猛地一看,差点忘记自己是上门算账的……
“水君,有下人在场,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实在有失面子啊!”
这一说,水君哭得更凶,他拽着山河君的衣襟泫然欲泣道:“想我由妖入仙以来足有千年,向来是兢兢业业勤勤勉勉,老老实实不生事端,哪知前些日子竟有人找上门,给我送了一封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