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穆青澄没有给子颂戴刑具,且允许他坐着回话。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无摧毁人犯阴谋的欢喜,亦无痛心子颂步入歧途的悲悯,只是静静地看着子颂,问道:“你预备如何加害柳夫人?”
子颂道:“李云窈给柳夫人下了蛊,但不会要人性命。蛊虫苏醒后,会啃咬柳夫人的喉咙,咬得她从此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闻言,穆青澄和林书办对视一眼,两人又惊讶又好奇,“李云窈几时下的蛊?要如何催动蛊虫?”
子颂叹了口气,惋惜道:“你若是不揭穿我,不就可以亲眼见证了吗?”
“李云窈让夏玉给我下了战书,我岂能不接着?岂能叫她机关算尽,事事如意?”穆青澄陡然厉声斥道:“大周律法,不是任何人可以掌控的游戏!”
子颂大骇!
直至此时,他才感觉到了害怕,不是因为审讯房里的各种酷刑道具,而是从穆青澄身上散发出来的,叫人脚底生寒、头皮发麻的那种害怕!
皮肉之苦,于他这种从泥堆血肉里滚出来的人而言,早已不算什么了。一个能够看透你,将你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挖出来踩碎的人,才是真正令人恐惧的!
在穆青澄的逼视下,子颂终于心服口服,娓娓道来:“李云窈自杀前日,曾与我见过一面。她告诉我,婉棠已经死了,是柳夫人默许柳长卿抓走婉棠做药人的,柳长卿和柳沛定会判死刑,但柳夫人死不了,如此,太便宜她了。所以,李云窈要做个操盘手,在自杀时穿的衣服上下蛊,只要柳夫人敢动她的尸体,蛊虫就会钻进柳夫人的血管里进行蛰伏,不需要催动,到了时间,蛊虫就会自动苏醒!”
“哪日?”穆青澄豁然起身。
子颂迟疑一瞬,道:“就是今日。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穆青澄立刻吩咐衙役,道:“速速禀报大人!”
衙役夺门而出。
穆青澄重新坐回椅子上,不解道:“那你为何要见柳霄?是真心要同柳霄聊天吗?”
子颂低头,晒笑了一声,“没什么好聊的,无论是谴责,还是咒骂,都无法挽回婉棠的生命了。只不过,我还是要告诉柳霄,他的母亲也是害死婉棠的凶手之一,让柳霄恨他母亲一辈子!其次呢,我估计柳夫人和柳霄关押的地方应该不远,兴许我在柳霄那儿,能看见或是听见柳夫人蛊虫发作的惨烈,那将会是多么激动人心的画面啊!”
穆青澄动怒道:“所以,你曾经见过柳霄,你早就知道所有案情,你在南监门外拜托我和大人帮你寻找婉棠……从头到尾,你都在演戏,都在欺骗我?”
“我确实见过柳霄,认得柳霄的容貌,也确实知道婉棠的死讯,但也仅限这些,并不知道多余的案情,而且,我当时并不是完全相信李云窈的话,所以我才求你帮我找婉棠,我得确认真假。”
子颂说到这儿,忽然抬头,冲着穆青澄笑了一下,“或许,我不是李云窈留下的后手,而是帮你破这一局的活棋呢?现在想来,李云窈提前跟我透露了计划,让我届时去现场见证,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不是吗?或许,李云窈把我送入你的视线,是给了你决定柳夫人命运的机会!”
穆青澄沉思片刻,也不得不认同了子颂的观点。
李云窈这个女子,着实是天底下少见的具有大智慧、大谋略的人啊!
起身离开时,穆青澄留下一句话:“子颂,你骗我,同我算计,我都不会计较,但你对不起知知视你为友的赤子之心!”
子颂的脸容,蓦地泛起青白色,眼瞳慢慢被水光覆盖。
穆青澄赶到柳夫人的牢舍时,宋纾余已经到了,并带来了金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