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二是个讲义气的,她说反正都找到表哥了,以后不用担心生计,就把这些天挣的几十个铜板全部分给了院子里住的几户人家。看他就要走了,屠户家的铁蛋,裁缝家的三丫,都哭哭啼啼地不舍得,最后大家还是纷纷放下碗,这家一把花生那家两把枣儿的,含着眼泪把她送出了大门。
等拐过了街角,杜仲就甩下肩上的包袱,靠在旁边的墙上,没好声气地问前面那个站得跟松树一样直的人:“说吧,有什么最新消息?——啧,这包袱沉死我了,花生枣儿有那么沉吗?”说着不等孙遇的回答,她蹲下打开包袱来看刚才大伙儿七手八脚的礼物里都有些啥,“哈,这几块石头肯定是铁蛋那小子送的!”
她把包袱翻了两遍,啥都舍不得扔,最后把花生和枣子拿出来,抬着头问孙遇:“你吃不吃?吃点吧,帮我减轻点负担!”
孙遇看着眼前这个邋遢的人,觉得自己前两天做的那几个梦实在是有点傻。他转开脑袋,沉声道:“不吃,多谢。话说,你还救不救你师弟了?”
杜仲撇撇嘴,心想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要是她家黄柏,这时肯定会说:吃,杜仲,我去帮你洗!
她有点想黄柏了。
“救,当然救啊!”
“你知道雷火教吗?我们查到,你师弟的事,可能跟他们有关。”
“什么教?”杜仲故意睁大了眼睛,“雷火?打雷的雷,烧火的火吗?”
孙遇蹙了一下眉头,不知道眼前这厮是不是装的,要不怎么可能连雷火教都不知道呢。不过之前听说他们师兄弟连正气堂都不知道,所以不知道雷火教也是有可能的。
“说来话长。雷火教干了不少坏事,现在江湖正道人人得而诛之。而且他们很神秘,一般抓不到他们的尾巴。”
很好,言简意赅。杜仲把包袱往肩上一甩,坚定地道:“啊,他们在哪儿?我要去救师弟!”
“庆州。”
杜仲心里顿时对雷火教的欣赏上了一个等级:他们这是严格按照从西往东走的规矩呀。哪怕在通州没捞到多少好处,还不改初衷,继续往庆州走。难道他们不知道庆州已经被这帮正气堂的人布下了天罗地网?亦或者是,他们根本就不怕,还准备在庆州跟他们一一较量?
不管是什么,黄柏那块嫩肉在他们的手里,杜仲就只能跟只老乌龟似的,背着她的大包袱追着走。
“走吧。有马车么?”
“没有——”
“啥,你堂堂一个正气堂的右护法,连辆马车都没有?!你们也太抠门了吧——”
“有马。”
“——也没有太抠门哈。马在哪里?”
出通州城城门时,杜仲还是拿块布遮了下脸——几天下来她已经跟守备大哥很熟了,怕他看到杜老二跟遇公子在一起。不管怎么样,做戏也要有敬业精神,杜老二就是杜老二,出了这通州城,她才会变成杜二公子。
出了城门,杜仲发现还是只有她跟孙遇两个人,不由好奇地问他:“其他人呢?先走了?”
“嗯。”孙遇左右看看,但就是不看杜仲的那张脸。他在找附近有没有河,让这个人好好洗洗那一身的邋遢。
“你是专门来接我的?”
“嗯——是也不是。我们往那边走吧,那边有条小路。”
杜仲何等精明,一看他指着南方,心里大概就明白有诈了。现在她不怕他使诈,反正不管是财还是色,她都没什么可让孙遇抢的。但是,她现在不想跟这个人玩心眼儿,一点也不想。
“是吗?那你走那边吧,我不着急赶路,走大路就好。”
“吁——”已经往南走了几步的孙遇拉住马头,奔到慢悠悠的杜仲身边,盯着那双下垂的三角眼仔细看,问道:“你不相信我?”
杜仲抬起三角眼,抿着嘴唇,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嗯。”
孙遇笑了,笑得满面春风:“为什么?”江湖上谁都知道他遇公子的大名,女的见了他会尖叫,男的见了他会自卑,但不管是谁,都会以跟他一起出行共事为荣,像杜仲这样毫不在乎直言不讳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杜仲也咧着嘴笑了,“不为什么。不过你不用自卑,你已经英俊得惨绝人寰啦。哎呀,不知道哪里有水,我还想洗洗呢,这三天没洗澡了快痒死我了——你着急就先走吧,你看我这还有的磨蹭呢!”
孙遇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就端起了笑容:“一起吧,我帮你放风!”
“我一大男人,洗个澡要放什么风呀,不用了不用了,你有事就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