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驹上着楼:&ldo;吃点也行。这西餐说起来还是不如中餐。加上说话,也忘了吃了。&rdo;
二太太赶紧冲着楼上说:&ldo;刘妈,给老爷热上牛奶,烤烤面包。家驹,六哥愿意去济南吗?&rdo;
&ldo;再说吧。&rdo;家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身后的二位太太交流一下眼色。
早晨,寿亭从家里出来。老孔早已准备好了洋车。院子门外那棵法桐树下,昨晚那车夫坐在那里。他虚坐在车把上,得意地用嘴一吹那大洋,吹一下,接着放到耳朵上听。接着又吹一下,十分高兴。他一见寿亭,立刻跑过来。寿亭笑笑:&ldo;你真是狗窝子里放不住干粮!先拿回来了?&rdo;
&ldo;是是,陈掌柜的,我主要想看看你画的那圆圈灵不灵。&rdo;
&ldo;怎么样,灵吧?&rdo;
&ldo;嘿嘿,当然灵。你那账房一看就知道是你画的。陈掌柜的,我拉你上工吧!&rdo;
&ldo;不用,老孔,你也不用送我了,我想走走,看看街上的事。&rdo;说着就走。
车夫撵上来问:&ldo;陈掌柜的,还是让我送你一趟吧!要不我心里不得劲儿。&rdo;
&ldo;哪来的那么多讲究?不用送。&rdo;
车夫笑着问:&ldo;陈掌柜的,我就是不明白,你画个圈柜上就能支大洋,我要是再画上一个呢?&rdo;
寿亭气乐了:&ldo;你要是再画上一个,这一个也得不着了。那就是你这人贪心太重。&rdo;他弹了一下车夫的额头,走去。
街上,满是东北逃出的难民。寿亭的眉头皱着,不住地摇头。
厂门口,有二十几个难民坐在那里,看样子是几家人商量好了一起出来逃难。还有孩子在吃奶。一个妇女在扒翻着小女儿的头发,从中寻找虱子。那两个门房轰他们走,可那些人就是坐着不动。寿亭过来皱着眉头问:&ldo;怎么回事?&rdo;
还没等门房说话,那些男人就把寿亭围上了。其中一个大个子用手一扫,那些人没了动静。他代表大家对寿亭说:&ldo;掌柜的,我们这些人在东北就是干染厂的,你收下我们吧,我们不要工钱,管饭就行。&rdo;
寿亭打量打量他,又看看那些人:&ldo;干染厂的?干他娘的什么染厂?&rdo;
&ldo;沈阳普多染厂。我是电工,他是染工,手艺都很好。&rdo;
寿亭又扫了扫这些人,叹了口气:&ldo;他娘的,小日本净给我添乱。他们占了东北,让你们上我这里来吃饭。&rdo;他一指,门房立刻挤进来。&ldo;来了就来了吧!你,领着他们先去伙房吃口饭。吃完了饭,让老婆孩子去工棚住下,男爷们儿都去我那里报到。你再去车间要点试样子的底布,给他们每人做件衣裳。把他们身上的那些破烂,全填到锅炉里烧了。那上头全是虱子!东北的虱子个大,还会飞。&rdo;
门房连连应诺。
寿亭接着指示:&ldo;你去招呼一声,让咱厂里的那些家眷娘们儿,也帮着他们做衣裳。不用好,能穿就行。这一套弄利索了,你去让锅炉房送点水,让他们洗个澡,男先女后,男人干净。记着,烧了那些破衣裳。我好不容易把全厂的虱子灭干净了,不能再传上。要是落到布上一个,咱这布就别卖了。&rdo;寿亭说完之后谁也不看,昂首走去。
那些人感激地望着他的背影。
【4】
寿亭办公室里,家驹老吴都在,一见寿亭进来,家驹忙起立。
&ldo;我他娘的就是不明白,整天吹牛,连个小日本都顶不住。&rdo;说着坐到桌子上,&ldo;你拿着那张纸比画什么?什么事?&rdo;
&ldo;六哥,这一船一船的难民往这来,这不,让咱捐钱呢!&rdo;家驹递过那张纸。